这番变化,让那少女惊恐无措,茫然松口。
普煞脸上的笑意愈盛,他挥手,云气徒来,绕在那少女周身,化为了翩翩白衣。他的手指沾着鲜血,轻轻点上了少女额头。手指移开时,沾在少女额上的鲜血缓缓渗进肌肤,化作了一点朱红,宛如凡人女子额前的朱砂一般。
“从今尔后,你是我普煞仙君座下骑shòu,赐名……”他忆起梦中的黑云火色,道,“赐名:绛云。”
少女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满目的迷惘中,最终还是染上了一层浊色……
☆、坐骑
十洲之上,四季如chūn。一日、一年、百年、千年……世间时光流转,在此都失了意义。无论他何时睁眼,看到的必然是青空碧水、紫气白烟。
这一次,他梦见了凤麟洲外的弱水。某种震动,自海底而上,搅得西海如沸腾一般。水下,刺骨冰冷,那深沉的黑暗中有着无数双眼睛,妖异可怖。
自得道之后,他便开启天知,闭却凡人五感。如今,为何在梦里知觉寒冷,甚至,心生恐惧?
他叹了一声,正yù再睡,却听有人唤他。
“……仙君,普煞仙君……”
他起身,就见广昭仙君座下仙童驾着仙鹤,急急赶来。看到他,仙童展眉笑道:“见过仙君。”
普煞点了点头,满脸都是无奈,“仙童前来,莫非又是……”
仙童点了点头,“仙君坐骑又来聚窟洲滋事,我家主人命我询仙君一声:能否用‘净灵灯’收之?”
普煞忙道:“是我管教无方。区区小shòu,何必动用法宝。待我亲往聚窟一趟,向你家主人赔个不是。”
他说完,腾身云中,往聚窟去。
……
聚窟洲上,仙家众多,宫第比门。氤氲紫气,灼灼光华,气派非常。然而,这一派恢弘祥和中,却突兀地传出了骂声来。
“广昭!你这卑鄙无耻、心狠手辣的家伙!不要以为你点着一盏破灯,我就怕了你!今天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为我族人报仇雪恨!!!”
喊话的,是一名妙龄少女,身姿婀娜,眉目如画,额前一点朱红,光华隐隐。她身着白衣如雪,臂挽彩绫翩翩。这本是仙子打扮,但她那赤发青眸的姿容,却少了几分清丽脱俗,透着妖娆邪魅。
她面前的,正是聚窟洲的广昭仙君。他右手擎着“净灵灯”,灯中青荧未点,却依然溢着通透灵气,环绕在他周身。
他看着那少女,神色漠然。看到这般表qíng,那少女愈发愤怒起来。她多次想上前攻击,却都被无形的灵气bī退。
广昭这才开口,“天犬绛云,本座念你是普煞仙君座下,未曾伤你分毫,你休要得寸进尺。”
那唤作绛云的少女跺脚,伸手怒指着他,骂道:“虚伪!你有本事就散了护身罡气,和我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广昭左手一挥,罡气瞬间散去。
绛云见状,展眉一笑,“算你有种!”她双手平伸,喝道,“形解!”
话音一落,她的身形重化为shòu。
那是一只肩高一丈出头,身长三丈有余的天犬。赤鬃如火,青眸如炬,獠牙森白,利爪泛光。一身彪悍戾气,震得空气蜂鸣。
在这凶shòu之前,广昭的身姿显得分外单薄。眼见天犬纵身扑来,他缓缓抬手,正yù点灯。却听天外有人喝道:“绛云!休得无礼!”
天犬的攻击突兀地停了下来。
来者,正是普煞,他甫一落地,便皱眉对那天犬训道,“还不恢复人身!”
天犬的神色中有千般不愿,但还是依了主人命令,变回了先前的少女之姿。
“主人……”她怯怯开口,语气中满是不甘。
普煞不再理会她,转身看着广昭,赔笑道:“仙君,许久不见,风采依旧。”
广昭收灯,平淡道:“不久,三天前你刚来过。”
普煞gān笑几声,“那……我不叨扰了。”
“主人!!!”绛云跺脚,“我不走!我要替族人报仇!!!”
“不得胡言!”普煞道,“还不速返凤麟洲!”
绛云看着普煞,又带着杀气瞪了广昭一眼,喊道:“广昭!今天我主人替你求qíng,我暂且放过你!来日方长,你给我等着!”她喊完,悻悻腾身,消失在了云端。
普煞不禁叹气,却听身后的广昭开口。
“普煞仙君,你既不乘骑,要那天犬何用?”
普煞微笑,并不回答,只道:“她毕竟年幼,又是吞了我血ròu才有今日的道行,修行自然不够。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仙君海涵。”
广昭垂眸,看着掌中未燃灯盏,“你的血ròu能渡她得道,却灭不了她的shòuxing。普煞仙君,妖shòu终究是妖shòu,你逆了她的命数,当真是救了她么?”
普煞答道,“这些事轮不到我来考量,要看她自己怎么想了。先告辞了。”
他说完,腾身一跃,匿了身影。
广昭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静静地摇了摇头。
……
待回到凤麟洲,普煞就见绛云抱着膝盖,坐在那一池碧水边。
“绛云。”普煞开口,唤了一声。
绛云背对着他,不假理会。
普煞见状,笑道:“怎么,怨我阻了你复仇?”他悠然踱步,绕到她面前,“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么,凭你这点道行,广昭无需动用‘净灵灯’,就能灭你元神。早叫你好好修炼了,看看,今日你连他的护体罡气都破不了,我都替你丢脸。”
绛云闻言,抬头看着他,眸中带着盈盈水色,“我是妖shòu,他是仙,我就算修炼万年,也及不上他的道行。这些事qíng,我早就知道了……”
普煞蹲□子,平视着她,笑道:“原来你知道呀,既然知道,就别再惦记着报仇了。再说了,那不是仇,是恩才对。你的族人本是杀孽深重,如今魂魄收入‘净灵灯’内,不消百年,便能涤去罪恶,再行造化。这可是捡了大便宜。”
绛云心中不服,反问道:“既然如此,主人何必救我。”
普煞语塞,一时竟无法应对。
绛云认真道:“我只知道,主人当日救我,是对我有恩。广昭杀我族人,是与我有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才是qíng理。”
普煞听到这番话,不知为何,生了一丝莫名的熟稔。他未得仙道之前,何尝不是以这般的“qíng理”揣度世事。然而,真正的“道”,却不是这般定论。
“主人,我真的不明白。我族人兴兵乱、噬凡人,是孽。辟邪神shòu和广昭仙君杀我族人,却不是孽。一样的事,为何分了功过?都说天地不仁,又为何有这般差别?”绛云皱眉,如此问道。
普煞笑道:“天地不仁,却自有承负。辟邪神shòu斩你族人,是孽,但其行救人,是善。善行偿孽,自然无过。至于广昭仙君么,他是奉了法旨,说到底,也是你族人擅闯仙家在先。”
绛云毫不回避地看着普煞的眼睛,道:“为何救人是善?万物生灵,无分贵贱。人也吃牲畜,那我族人杀了人类,就是救了猪羊,算不算行善?”她顿了顿,又道,“奉了法旨杀戮,就算无过?那法旨是谁下的,又凭什么断生死?”
绛云静等片刻,却等不到普煞回答,她低头,闷闷道:“主人,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也不明白?”
普煞听到这句,笑了出来。他笑着伸手,点上了绛云前额的红印, “方才广昭仙君对我说,你是妖shòu,得不了仙道。我还不信。如今看来,不信不行啊。”
他说完,用力一戳。
绛云不防他用力,身形一个尴尬,仰面就倒了下去。她气急败坏地爬起来,喊道:“主人,很痛的!”
普煞起身,道:“痛就是了。得仙道之后,就能闭五感、开天知。待你察觉不到痛楚的那一日,就能明白天地之道……兴许也能与广昭仙君较量上几回合。”
“什么闭五感、开天知、得仙道,我才不要!做妖shòu有什么不好的!就算不得仙道,我也会打败广昭的!”绛云一下子跳起来,满脸不屑地大声喊道。
普煞听罢,叹道:“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到那一天啊……”他说完,还不等绛云反驳,就笑着撩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了白净的手臂,“来来来,看你有志气,让你再咬一口好了!”
绛云听得直跳脚,“主人,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想帮你嘛。”普煞一脸无辜,“吞我一口血ròu能化人身,我估摸着,要是你吃了我一整条手臂,怎么也能把广昭的护体罡气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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