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黑甲将领,乃是李延绡的手下,太上圣盟的堂主之一,刘还海。昔日褚闰生第一次闯入何彩绫的宅子,也曾与他jiāo过手。太上圣盟之中虽有许多妖鬼jīng怪,但大多却是凡人。这位刘堂主便是其一。今时今日,一介凡人,又岂能与褚闰生抗衡。刘还海自然也知道这点,他看着面前那已然陌生的少年,静静想着对策。
褚闰生却是一派悠然之色,仿佛他只不过是乘兴出来散步的游人一般。他笑着,道:“昔日周公瑾火烧赤壁,今有刘堂主火烧采石。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刘还海听他如此说,并不应答,只是小心地转头,看了一眼江上的局势。浮桥上的火焰早已熄灭,宋军训练有素,兵力又qiáng,安定下来之后,便压制住了唐军和黑衣人,更着手对付崖上的弓箭手。
“我就想,凭着几个不入流的妖怪也想做皇帝,未免可笑。如今看来,李盟主的手下,还是有良将的嘛。”褚闰生话语诚恳,听来竟像是夸奖,“不过怎么说呢……”他笑了笑,“纵然你有jīng兵千万,跟我为敌也太不明智了。”
刘还海望着他,回刀入鞘,叹道:“的确……”他说到此处,话锋一转,“不过,也不尽然!”
话音一落,锐器破空之声骤响。只见数十羽箭疾she而来,支支皆向褚闰生而去。褚闰生一眼便看见箭杆之上镌刻的咒文,他轻轻一笑,旋身闪避。然而,出乎意料的,羽箭中夹杂着特制的箭矢,尾端系着钢丝。箭矢jiāo错,在褚闰生布下一张网,将他困在其中。
对褚闰生来说,这样的攻击自然也毫无意义。他正要斩断钢丝,忽然,刘还海取出了数枚符箓,以飞快的速度贴在了钢丝之上。瞬间,咒力启动,钢丝绽光。褚闰生直觉身子一沉,无法动弹。
但使用法术,并不需要举动。褚闰生安然笑着,正要召唤雷锥。忽然,刀光一闪。刘还海便藉着那一瞬之机,出刀穿过钢丝的fèng隙,直取褚闰生的心口。褚闰生尚是凡人之身,若被刺中,他必死无疑。而那一刀之快,绝没有让他反应的余地。
正当刘还海以为自己十拿九稳得手之时,只听“锵”的一声。刀锋被硬物挡下。刘还海一惊,手中钢刀竟被震落。细看时,那突然出现的,竟是一名宋军士兵。他手中握着战刀,死死架住刘还海的刀锋。但最让刘还海惊骇的,是那名士兵的眼神空dòng,身上更有几处极其严重的伤势,如此看来,应是死人无疑。
刘还海慌忙跳开,却蓦然发现,身后竟聚满了这样的死者。不仅是宋军,还有死去的唐军,甚至是自己麾下的黑甲士兵。这些人,不知是何时被控制,又是何时爬上山崖来的。但想来这样的cao纵之术,在褚闰生现身之前就已经施下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崖下,果然,战死之人皆化做了活尸,与士卒混战。
这时,雷光一闪,战气凌烈。褚闰生唤出雷锥,斩断所有钢丝,一脸悠闲地拍了拍衫上尘土。
刘还海心中生出绝望,一语不发。
褚闰生看了一眼崖下的局势,笑道:“我真不明白。像刘堂主这样的人,为何会臣服于李延绡。别告诉我,他当真是明君哦。”
刘还海稍稍思忖,道:“听说你已吞下白泽,还需问我么?”
“也是……”褚闰生的表qíng里染上了一丝感慨,“论血统出生,的确是龙裔凤脉。谋略手腕,也是上乘。看有那么多人为他卖命,想来御人之术也不差。若能承大统,说不定真的是个明君。”他带着揶揄之色,又道,“怎么也好过那个懦弱的江南国主,也比那乱臣贼子更名正言顺。说来,我真的挺佩服他的。你今日能发动奇袭,想必是许久之前就混入宋军之中了吧?”
“你要杀就杀,少说废话。”刘还海不耐烦道。
“天道贵生,我不会杀你。”褚闰生说着,慢慢走向了刘还海。
刘还海并不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他心中惶然,四下看了看,找寻对策。这时,他忽然发现,先前那些被击倒的弓手竟都站了起来。这几人目光呆滞,举止奇怪,全不似往日。他正疑惑他们是活尸之流,却又发现这几人并无死相。刹时,他明白了过来。昔日,他也有数名部下变成这副模样。那时负责诊治的徐秀白曾说过,这是七魄受损所致。难道,这褚闰生所谓的“不杀”,就是这重含义?
褚闰生走到刘还海面前,缓缓抬起手来,也无二话,一掌击向了他的前额。
刘还海自然不会乖乖就范,他格开褚闰生的掌击,反手擒住他手腕,继而出掌反击。然而,一股无形力道凝聚在褚闰生的胸口,挡下了那一掌。
“刘堂主,何苦呢……”褚闰生望着他,“李延绡是不是明君暂且不提,他宿疾在身,我又毁去了仙子炼制的金丹。就算我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真可怜。我想他心内一定万分急躁,害怕得不得了吧。呵呵……”褚闰生的笑容,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他却带着那种若无其事,继续道,“看你早有对付我的准备,想来也是他的计划。不过,要困住我,《道藏》经文才更有效……这么说来,不舍得拿出经文的理由只有一个……”褚闰生远眺一眼,“他现在应该去了泰山,准备封禅之事了吧。”
刘还海皱眉,一语不发。
“一面准备封禅,一面破坏采石矶的浮桥,当真是深谋远虑、滴水不漏。无论我管哪一方,都不免顾此失彼。”褚闰生笑道,“虽说如此,但刘堂主这一方却没有一个像样的帮手,看起来,就好像是弃卒一般啊……”
听得到这番话,刘还海的脸色铁青。的确,攻打采石矶,是普通的士卒。唯一能与褚闰生抗衡的,不过是那几支镌了的咒文的箭矢,还有些许符箓。虽说按照常理,褚闰生应该会往泰山,但如今的发展,早已超出了预料之外。……弃卒么?
“所以我才说嘛。必败之局,何苦硬撑呢?我知道刘堂主抛不下忠义二字,待我毁去你的灵慧魄,你便从此解脱。岂不好?”褚闰生的话说得云淡风轻。
“哼!”刘还海忽然发出了一声冷笑,他轻蔑地看了褚闰生一眼,狠狠推开他。继而撞开身后的活尸,纵身一跃,跳下了崖去。
褚闰生微惊,几步走到崖边,看着那魁梧的男子如一叶飘零,落入了冰冷刺骨的江水之中。
“士可杀,不可rǔ么……”褚闰生无奈一哂,摇了摇头。他腾身跃下,轻巧地站在江面之上。如今,无论是哪一方的士卒都已负伤,疲乏不堪,加之活尸出现,更添异数。见褚闰生飞身而下,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他,战局一时间停顿下来。
褚闰生手掌一番,托出一壶酒来。他笑望着众人,开了口,道:“杀伐无央,一场噩梦。诸位,睡吧……”
言罢,他起掌击碎了酒壶。壶中美酒竟化作如烟酒气,随风而散。闻到那甘冽酒香,士卒竟都东倒西歪,不消片刻,便都沉沉睡去。偌大的江上,一时寂静非常。
褚闰生见状,满意一笑。他深吸一口气,捏了捏手指,继而平伸出双臂,做了托举之姿。
只见江面上那些被毁坏的浮桥竟开始自己修复。断裂之处重新接合,焚毁之处完好重生,那横贯长江的船阵片刻复原,木板旗帜都如簇新的一般。
做完这些,褚闰生轻轻吁了口气。他轻轻捶了捶肩膀,正要离开,忽听得一声犬啸高亮。接着,两岸犬啸四起,此起彼伏,似是呼应。
循声望去,就见山崖之上满布山犬。为首的山犬立在崖端,一身雪白皮毛,卓尔不群。
戌符?褚闰生的唇角微微一勾,他身形一晃,下一瞬便来到了那白犬的面前。白犬大惊之时,褚闰生伸手,轻轻摁上了它的头。
“她在找我?”褚闰生开口,低声问道。
白犬微微颤抖,似有退却之意。但那放在头上的手却毫无敌意,察觉这点,它慢慢收起了惊惧,低了低头,算作应答。
“带路。”褚闰生拍了拍它的脑袋,道。
白犬看了他一眼,低吠一声,四周的山犬即刻退去。它抖了抖毛发,这才迈步,引着褚闰生往前去。
褚闰生也不多言,默默随行。
两岸的山石嶙峋,杂木丛生,路并不好走。白犬身形轻捷,灵巧地在树木间穿行。褚闰生斩开沿路的障碍,紧随其后。片刻之后,他无奈地笑了出来。以戌符之能,腾空飞行想来也不是难事。挑这种路,想也知道是故意要折腾他。他并不点破,边笑边走。白犬见他如此,又加快了步调。
约莫走了半个多时辰,山犬回头,望向了身后。山石jiāo错,林木盘结,早已不见褚闰生的踪影。
52书库推荐浏览: 那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