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感觉好像有人对着胃部狠狠打了一拳一样,达维克连呼吸都不顺畅了。鼻子里又热又酸,他不得不伸出手去按住眼睛,免得被艾瑞希看到这副难堪的样子。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半身人毫不留情地问道,“我就知道。两个人加起来好像都快一百岁啦,还和小孩子似的赌气。——是你的错对不对?快去给我道歉。立刻。马上。”
达维克绝望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叉着腰训他的半身人女孩。
什么样的道歉才能让菲利斯原谅他?
如果有人能回答出这个问题的话,他真愿意拿一切去换答案。
“我……”卓尔喘了口气,“艾瑞希——”
“艾瑞希。”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我有事要单独和你说。”
“呀,”半身人欢欣鼓舞地转过身去,“你好点啦?”
菲利斯站在门口,脸色看起来还是很白。
“嗯,”他没有看达维克,像是房间里没有别人一样自然地交谈着,“是紧急情况,我们走吧。”
艾瑞希回头对达维克吐了吐舌头,又用口型最后说了句“记得道歉”,然后迈开小短腿,急匆匆地出去了。达维克听见她在楼梯上大呼小叫,让菲利斯等等。
然后那点声音也消失了。等卓尔走出去的时候,发现野蛮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了。
菲利斯没再回来,艾瑞希和巴特也没有。老仆人每天照常出现,准备四人份的午餐和晚餐,但好几天都只有达维克那份被消耗掉了。然后,大概是到了第四天还是第五天的一个傍晚,卓尔听见有人推门而入,但很快又出去了。当他鼓起勇气来到客厅的时候,桌上放着两张纸。
达维克把纸拿了起来:那是份合同,确切地说,是奴隶买卖契约,上面写着艾瑞希和巴特的名字与体貌,末尾是菲利斯和另外一个陌生人的签名。
法师回来过了,而他回来的目的就是让达维克知道这件事。
卓尔将那两张纸撕得粉碎,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大笑起来。
——他现在是菲利斯唯一的“奴隶”了。
法师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他现在大部分时候居住在李奥洛斯的别馆里,偶尔也会在其他地方留宿,例如去“野玫瑰”过夜的时候。达维克知道得很清楚是因为他一直在跟踪他。
每天早上他会跟着菲利斯出门,想办法进到那些守备森严的法师会设施中去,如果成功,就安静地躲在和法师有一墙之隔的地方。如果失败,就守在外面等着,一直到菲利斯离开,再度回到住宿的地方。
当然,没有人让他这么做,他却执行得一丝不苟,仿佛某种例行仪式一样。有那么几次,他遇见些不长眼的暗杀者。他对待这些人就像对待挡路的甲虫一样,匆匆踩过就又跟了上去。更偶尔的时候他能遇到这些人中的高手,那会有趣一些,他可以多花一点时间来解决麻烦,毕竟那也算是菲利斯的麻烦。他会将那些人的尸体藏好,找到他们雇主的证据,然后在当夜登门拜访,送上一份惊喜。
但白天不行,白天是属于菲利斯的。他们有过约定,三个月,一天也不会少。菲利斯身边现在没有护卫,他肯定需要一个。
大概有两三回,法师只差一点就要发觉他了,但他还是想办法躲了过去:菲利斯不想见他,这件事并不会单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除非……
达维克害怕法师遇到真正的危险,却又隐约地有点期待。尽管他对于戏剧性的转折并不抱希望:如果菲利斯遇到了无法解决的敌人,他多半也没有办法从天而降击退他们来邀功。更大的可能性是他和法师一起被干掉,或者更糟糕,被卷进高级施法者们的战斗中,被流弹击中,无声无息地死在角落里。
但那又怎么样呢,至少也是个结局。而不像现在这样。
漫长的等待消磨掉的不只是耐心,还有他对于自己在地表活下去的信心。有好几次达维克对着镜子大吼大叫,挥舞着拳头,威胁要杀掉那里面的家伙。当然,他终究没有真的这么做。毕竟在魔索布莱城,想死并不需要自己费心。他花了好几十年,被训练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夺走他人性命,保全自己的高手。忽然间反过来,就算达维克再擅长随遇而安也接受不了。
他倒是结交了新的朋友,就是每天会出现在寓所里负责打扫的老仆人。达维克会邀请他坐下来一起吃饭,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对他倾诉所有的事。老人不会说话,耳朵大概也不太好,何况就算他听得见,也不懂卓尔语,这对达维克来说,已经是个几近完美的听众了。老人是法师会的奴隶,却能在城内自由行动,身上也没有任何魔法或是非魔法的镣铐。卓尔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逃走,但对方只是笑着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另有理由。
这倒让卓尔觉得有些同病相怜。现在并没有东西束缚他离开这座城市,他却无论如何也走不了。达维克暗自下定决心,要是有一天,自己打算离开这里了,就带着老人一起逃走。
那天很接近了。卓尔的卧室床头放着台历,上面的红叉数量越来越多,又有一个月已经快画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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