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守卫不只是活人,很显然他们也并不完全信任生物,两尊铁魔像安然地杵在那里。达维克对这一安排几乎肃然起敬。人会犯错,会有欲`望,会被腐化,而这些东西只会服从预先安排的指令。它们不需要战略、战术之类的技巧,只要用他们手中的武器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而且——这玩意儿不太受魔法影响,还有着堪比卓尔的黑暗视觉。达维克非常确认,像隐形术魔杖这样的小伎俩,在这里并不能派上用场。
要闯入一个由法师们安排防御的建筑是世界上最麻烦的事,因为他们一定设想过所有的情况,确保用魔法的、不用魔法的、生物、非生物、随便什么玩意,都没有机会完好无损地进来。
漏洞不是没有,但必定很少。例如说,在这种易守难攻的地方,团体作战是最早被划去的选项,剩下的只有单兵潜入。一个法师或术士可以勉强在不触发陷阱的情况下越过这道墙,但很难保证自己不被守卫发现然后拍成肉酱,而一个盗贼或刺客则也许可以不引起魔像的警觉,但在物理规则的影响下却束手无策,多半会一失手就脸朝下戳在陷阱上。除非这个人身兼数职,还得样样精通。
达维克清楚自己并不是这样的高手,但他有一个无法比拟的优势——没有人会特意在地表的要塞里针对地底的生物设置障碍。
卓尔深吸了一口气,一个模糊的想法在他心中成形了。他闭上眼睛,将记忆深处努力想忘掉的部分唤了出来。他姓班瑞,但不是贵族,因此不能使用贵族才有的类法术能力,这件事他曾对菲利斯含糊带过。但真实的理由是,他七岁那年第一次能使用浮空术,就被一起接受训练的兄长们出于嫉妒从高处推了下来,多处骨折,差点全身瘫痪,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成功离开地面过。
但现在他别无选择,必须一试。卓尔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高墙和那后面更加阴森的建筑,强迫自己想一些轻松的东西。
这是座邪恶女巫的高塔,他的莴苣姑娘就被关在上面。她的魔法长发已经被剪掉了,这一次,终于轮到他去救她了。
十分钟以后他终于把自己升到了比墙更高的位置,开始稳住身体,观察起下面的情况来。他很快摸清了人类守卫巡逻的路线,那其中的薄弱点,以及走到哪些地方才不会触发陷阱。建筑内其他的情况他从外面没有办法摸清,但他决定绕开这些,直接从外部最顶层的房间下手——那里只有一扇加着栅栏的铁窗,钉上去的铁皮还很新,显然是临时加固的。
当他缓缓降落地面的时候,全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卓尔给自己灌下半瓶盐水,走到刚刚看好的位置,又施展了一次浮空术。
他在空中伸出钩爪,抛掷到了没有陷阱的地方,然后借着这点力量弹起来,跳到了里面一层的屋檐上。
他贴着墙,一动不动地站了十五分钟,直到守卫走开,才又一次往上升去。一米,两米,三米。卓尔在心里默默地数着。就快到了。
然而就在他升高到接近那扇小窗的时候,身体猛地向下坠去。达维克反应迅速,一伸手攀住了窗户下面极其狭窄、向外倾斜的窗台,挂在那里好一会,才缓缓转过身去,把另一手也抓了上去。
他大概明白为什么浮空术会忽然失效了——这个房间里面设置着一个反魔场,也意味着他的猜测没错。
卓尔低下头,用嘴咬开袋子,将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叼了出来,然后又放开了一只手,拿下那个瓶子,把里面的强酸缓缓地浇在铁皮上。
金属被腐蚀出了一个口,他几乎要僵硬的手指总算能伸手抓牢里面的铁栅栏了。达维克知道最艰难的部分已经过去,但还没结束。他收紧手臂,把身体拉了上去,直到能看见窗户周围固定的铆钉。他开始试着在半空中卸掉它们,直到把整块铁皮拿了下来。
剩下的酸液不太够用了,他只能将铁栅栏腐蚀到较细的程度,然后一条条掰掉。做这些的时候卓尔不得不给自己灌下几瓶力量药水,而且深深羡慕起野蛮人来了。他别无选择,有时候难免弄出些声响,但里面毫无动静,这让卓尔半是宽慰,半是担忧。
他已经能看清里面的情况了。狭小的阁楼,他视线的左侧和前方都是墙,右侧有一扇紧闭着的铁门。室内没有声音,没有家具,也没有人。卓尔几乎要怀疑自己判断错了,但随即他意识到,还有个地方是视线的死角。
窗户终于被打开了一个他可以爬进去的口子,达维克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身体探了进去。
他差一点头朝下栽倒在地上,但眼前所见的场景却令他忘记了后怕。就在他身旁,墙角的地方,有一个穿着囚衣的身影蜷缩在那里,手脚都上着镣铐。囚犯有着亚麻色、微卷的头发,他的头低着,埋在膝盖间,单薄的肩膀微微起伏着,证明他还在呼吸。
卓尔吐出一口气,毫不怀疑这是他生平见过的最美的画面。
第40章
法师睡得很沉。表面上看他身上的伤并不多,腰上缠着绷带,有几条鞭痕贯穿脊背,血迹一直透到囚衣外面。鞭伤已经都被上好了药,但应该还是很疼,以至于他没有办法正常地躺下睡着。
达维克解掉了他手脚上的镣铐,这期间法师一直没有动,卓尔甚至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昏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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