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渔阳郡,倒是叫仇公子歪打正着……”怀歆淡淡地道。
“何谓此言?”
“仇公子性情放逸豁达,曾多次前往戎地与戎人共舞共乐,戎人对他没有戒心,再加上他后院之妾中又有戎女,对于戎人商贩,仇公子也从无为难之处,他们在渔阳郡经商走马,郡中亦从未收取过重税,如今,倒是令渔阳郡成了汉戎通商的繁茂边地了。戎人的铸刀之术,倒也渐渐因此传入汉地。”
“这么说,仇公子对于边地还有功了?”典不识皱眉问道。
怀歆道:“也不尽如此,其中有一大患便是戎汉通婚……渔阳郡中戎汉一家者甚多,戎人原本勇猛有余,智巧不足,可如今与汉女生子,其巧慧如母,暴烈如父,这些混血之人,今后若不能为我所用,将是大患。”
“……也是啊。”古骜点头道。
怀歆叹了口气,话题又转到北伐上来:“我也是听家中老人说,当年炀帝便是欲一举解决北面难题,才就此亡国。”
“愿闻其详。”古骜道。
“炀帝举国北征,竟直令运粮之人抵达战场后滞留当地,直接补充成为兵甲,同时运粮之牛亦不遣返,而是当场宰杀,补充成为军粮。”
“……那岂不是……”古骜微微一怔,不禁迟疑,这样运粮之人不断成为兵甲,兵甲定日日暴增,可同时却并无可长期食用之粮草。
怀歆点了点头:“如此孤注一掷,除非速胜,否则根本供给不起,最终百万之军亦只能饿死于道,无人生还。”
古骜心情有些沉重:“……这么说,当年龙城虎将大破北地的那句《朝律》之诗,是真的了?”
怀歆苦笑,“至今北伐成功者,便是名垂青史的那位名将,只有他男宠出身,不拘礼仪,否则那样的办法,世家谁又愿意做?”
古骜不禁低吟而出:“……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怀歆叹了口气:“正是,所以那位将领才年轻早亡,怕征伐中染了瘟疫。”
古骜与怀歆此时都未曾注意到的是,典不识在一旁侧耳倾听,紧紧皱了眉头,却并不插言,一副若有所思。
说话间,三人一行已经走到军营门前,只见营寨安稳牢固,其中排排列列整齐威武,军纪严明。怀歆与古骜一道下了马车,典不识追随而上,三人持令牌直入大营。
怀歆道:“对了,古兄可见过戎人骑兵?”
古骜道:“书中见过。”
怀歆领着两人走入中军大帐:“这边来,此处收有戎人骑兵的整套盔甲。”
说着怀歆挑帘而入,两侧亲兵护卫皆乃怀家部曲,见怀歆入帐,都一起参见道:“少主公!”
怀歆微微颔首,便带着古骜进了另一边的侧帐,古骜举目一看,只见一套人形的盔甲正挂在帐内幕布之上,头有铁盔,胸有胸甲,护臂护腕,腰下细甲,一应俱全。
怀歆转过身来:“穿在身上,试试便能知。”
古骜点了点头,招来典不识,令典不识脱了外套,只留了一件单衣,将这戎甲取下穿在了身上,典不识试着活动了一下,发现浑身上下极为笨重,连走路都无法十分迅捷,更别说上马了。
怀歆与古骜带着典不识出了帐外,这时有兵甲牵来一匹战马,在几个人合力推举下,典不识这才上了马,骑着马跑了几圈,典不识在很远处便嚷道:“骑着马倒还行,就是不能下马。”
古骜看了看典不识,心中大体有了忖度,但仍问道:“戎人战甲究竟厉害在何处,还请怀兄为我等释惑。”
怀歆点了点头,又叫来一个营中精锐骑兵,典不识拖下了那套战甲,翻身下马,那位骑兵接在手里,很熟练地便穿在身上,亦在众人的合力之下跨上战马,这时,有人搬来一个人腰粗的木桩,插在校场地面中央。
那位骑兵穿着戎甲,握着戎刀,不过隔了百步的距离,纵马而来,弯腰一刀,便将刚才那个插在地上方圆十余寸的木桩,平平地削去了一截。
怀歆领着古骜走近去看那个木桩,道:“我观察过,马速越快,盔甲越重,这个刀口就越光滑。”
说着,怀歆又挥了挥手,这时有人拿出了一个中原的盾牌,捆在了剩下的那截木桩上。那名骑兵再次冲锋,一刀,又将那盾牌也划成了两半。
古骜看在眼里,怀歆命人如此一演示,他便彻底明白了……如果说这个木桩是一个人,一个手持长戟的步兵,他根本扛不过戎人骑兵的任何一刀,哪怕有盾牌也无法防御。
戎人之强,在于人之勇武、马之彪悍、铸刀术之高超,三者合一。
如果在这茫茫的原野上,冲来的不是一个戎人骑兵,而是一百人,一千人,一万人呢?平原上,又哪里有步兵能挡得住?
古骜一时间怔忡……他忽然没由来地想,
如果……
他只是说如果……
自己能拥有这样一只披坚执锐的铁甲骑兵,该有多好?
第72章
不过这忽燃而起的非分之念,如空花阳焰,一瞬便被怀歆的话语拉回了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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