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德权道:“军统只安心统兵,不得妄议策略。你忘了么?败军之将,莫要在我面前嚣言!”
古骜咬牙道:“兄长的确如此对古骜说过,可此番不同往常,兄长身后,是汉中仅有之骑兵,是汉中精锐之师啊!万不可如此妄用!将士的性命,何能如此儿戏!”
古骜此言一出,吕德权身后跟着的兵将脸上尽皆变色,他们自然知道古骜是谁,可古骜如此不逊之言,仍让诸人惊讶。
吕德权举起马鞭,指着古骜:“你放肆!正是你逃跑龟缩!才让父亲死不瞑目!以逸待劳?!我看你是胆小如鼠!滚!”
古骜受了如此的指责,脸色铁青,身躯却仍岿然:“古有谏而死,我不能看着将士这么白白葬送,兄长要走,就从古骜的身体上踏过去!”
“你以为我不敢?”吕德权挥起马鞭,‘啪!’的一声,抽在了古骜的身上。
其实但凡深谙军事的将领都知道,古骜率部五万余,乌合众不计,被雍驰并颍川河间江衢等三十万守军层层围困,居然还能突出重围,可谓是一个奇迹。他们扪心自问自己能否,尚未必可行,在汉中守军中甚至传出了‘太守义子率部独破颍川关将,典近侍长天震吼双斧救主’之类的事迹。可没想到回了汉中,此部不受犒赏,先受疑责。
有些人甚至想,若是吕太守尚在,定不会如此。若是吕太守,定会责己甚深,却大赏将士。要说为何汉中如此多寒门之人追随,那便正是因为多年来吕谋忠倾心相待,赏罚分明所致;若是为了荣华富贵,早寻世家去了,何必呆在汉中?
如今吕德权执意半路截杀,叶雄关尚且不满,更别说有些一路靠军功晋升之青年将领了。这时便有一人一把拉住了古骜:“古军统,何必?”
古骜被拉开的这么一下,吕德权便纵马而过:“走!”
身后千乘万骑随之扬蹄,一阵尘土熏了古骜的眼。
再看那适才拉自己的人,也已经在黄尘中消失了。
在黄尘中,古骜跳下马来,竭声大喊道:“兄长,你不能去啊!”
“出了汉中,那里天下世家盘踞!何尝有我等的伸展之机?!”
“兄长!”
“兄长!”
黄土呛了古骜的鼻腔,古骜揉了揉满目黄沙的眼,忽然觉得前路曲折了起来。
黄尘在远处散去,散了个干净。
古骜沉默地一人一骑,回到了郡城,在城门处,却远远望见叶雄关出城相迎。他在马上便问道:“二公子,你去寻大公子了?”
古骜对于‘二公子’的称呼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可惜兄长不纳我言。”
叶雄关引着古骜入城,道:“进来罢,军中如今乱成一团,唉!昨日晚上就吵得不可开交,虞公子又进言,说了你的意思,诸将,包括我,也都觉得甚好,特别是以说客说仇家部曲一事,可谓神来之笔,大有可为,可惜昨日都被吕公子断然否之。如今寒门生死存亡之际,我等也不顾尊卑了,许多将领直谏,却都被斥为‘无勇胆小之徒’。吕公子不令纳你议事,如今老夫执掌郡丞之职,便做个主,你也一道来。议一议,若吕公子此战,胜,该如何,败,该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
“请!”
古骜在吕谋忠的带领下与诸将议论了两日,前方尚未传回战报,叶雄关指挥若定,已将各个关隘重新调防。最前之剑阁关又派守军在不远三里处安营扎寨互为犄角之势。倒是长史李崇德十分不满叶雄关不经吕德权而调兵遣将,叶雄关对此只冷笑一声:“太守一生为寒门牟利张目,乃是虞太守先父与吕太守共创之基业,不是你李崇德一家一人之私财!”
李崇德本想反驳叶雄关:“汝至今唤虞太守为少主公,不知汝心安何处?!”可是看着叶雄关身后站着的诸多将领,似乎都曾是追随虞父西征巴蜀之人或其子侄,李崇德又生生地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古骜与诸位议事之后,计策已定,便回到出龙山再次整军,之前那跟随他突围的一千人,古骜令陈江造了名册,谓之《千人战册》,将他们全都编入近卫之军,归典不识统辖。他们在战时都敬仰典不识,此番亦欣然。古骜在当晚设宴请了他们,典不识还在养伤未至,宴中熙攘,但可惜无爵可授,古骜唯有推心置腹,感慰众人,“诸位与我同生共死,骜永生不忘。”
古骜与诸人畅饮至夜,后以突围有功,每人每月加了口粮。
再次去看望怀歆,却见院子里怀歆身体仍是虚弱,然气色好了许多,怀歆一见古骜进门,便从床上坐起,“骜……骜兄。”
古骜加快几步:“躺着,没事,别累着了……”
怀歆在床上点了点头,方躺了回去,仰目问道:“……之前同骜兄同来上郡的那位典兄,不知如今安在?”
古骜道:“他此战受了重伤,正在养病。”
怀歆道:“还请古兄传话于他,我怀家武艺传了百年,到我这里,终究是断了。要说世上,如今谁还身怀此武,那便是典兄。还望他莫要忘了我父亲授武之恩,若有一日他能以此武破戎,那便是对我父亲在天之灵,最好的告慰。”
52书库推荐浏览: 阳关大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