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贲却说:“北地战事紧,物资匮乏,现在把小妞送过去,只怕委屈了她。不若等等,待古骜征北得胜,回了汉中,这才两得相宜……小妞现在也不大嘛,小小年纪,你从小把她捧在手心里,如今舍得让她一个人孤身去渔阳?”
田老爷道:“……我们可以跟着一起去嘛。”
古贲叹道:“兵者,国之大事,如今战事连连,前阵子栈道都毁了,据说戎人的兵马,直逼渔阳城下,城里几近粮绝,城外万物都涂炭呐……不说我们此番都一道去,拖家带口,甚为不便;就说吃饭,去了渔阳,想如在汉中一般,吃这么一盘鲜鱼,都不可得。去渔阳可不是受罪嘛……你我都是老身子骨了,等一两年又何妨?”
田老爷想了想也是,再说田小妞还小嘛,在田老爷眼里,自己这女儿还是个小丫头呢,也舍不得这么早就送为人妇。
田老爷回去便对辛夫人道:“小妞还小呢,不过是个毛丫头,再等等罢。”
辛夫人见田老爷这边碰了壁,只好拉下了脸,叫长子田松写信给田榕,想让田榕在古骜面前提几句。结果田榕回信说:“兄托予弟之事,本该砺汤蹈火以赴,奈何弟如今整日在戎都为汉王办事,相隔万里,无缘面王,实在是有心无力也。”
辛夫人没有办法,最后又找到古氏,古氏还是心软好说话,便道:“老头子也是怕委屈了咱们小妞。渔阳艰苦,吃的用的比不上汉中万一不说,还有一点,就是我那个儿子,你也从小看大的,又不是不知道,他一专心做事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读书时候就是这样……那时他站在树荫下看书,我怎么叫他他都不理我哩。如今,我就是怕他一心扑在朝廷那些事上,怠慢了咱们小妞……”说着古氏拿出帕子来擦泪:“他之前那个夫人,可不是就这么……就这么……连疆儿也丢下了。所以老头子才说,等他朝廷的事儿忙完了,再回汉中好好地办。”
辛夫人抚慰古氏道:“……我们家小妞可不是那山里的野女子,男人在外做事,顾不上家里,也是有的,别说怄气摆脸色了,她就是心里半分不愿意也不会,还能宽慰人呢。我从小就跟小妞讲,你将来,是要嫁给古家大哥哥的,她一直念在心里呢,前阵子,还亲手做了个鞋底子,说要送给她古家大哥哥呢。”
古氏听了,又联想起田小妞那讨人喜欢的模样,也动容道:“真的呀,这孩子真有心了!”
辛夫人道:“可不是嘛!”
古氏叹了口气,道:“我其实也盼着,骜儿身边,能多个体己的人呢。”
辛夫人忙道:“唉,可怜天下父母心,谁不是这样的呢?依我看哪,不如我送小妞去渔阳城,哪怕是见一见汉王也好呀。”
古氏迟疑道:“可这一路上……”
辛夫人道:“怕什么,我让田柏陪着我们去。之前他在出龙山下的时候,汉王让他练得有些家兵的,路上能护送着走。”
古氏道:“这事儿我还是先和老头子说一声。”
辛夫人笑道:“这有什么的?等我与小妞到了渔阳,你再说也不迟。到时候你就只管准备聘礼就是了。”
古氏道:“可这路上艰险……”
辛夫人握住了古氏的手,道:“好妹妹,你难道舍得我女婿日日夜夜都没个人照料?”
古氏最后只好点头答应了。
辛夫人带着田小妞走得时候,田夫人察觉了。她虽然察觉了,却并没有把此事与总去汉王府喝茶的田老爷说。田夫人心想:“人家把你闺女当个宝,说要等回了汉中再办,你倒是把你女儿当个什么了?我管你。”可又想到田小妞那可爱的小模样,心里不由得叹息一声:“谁又让你有这么个娘!”
辛夫人心中却自有一番算盘:“什么侧妻正妻,都是虚的。日后我女婿若真的回了汉中得了闲,王哪有不是三妻四妾的?到时候我女儿就算进了王府做了侧妃,凭她那模样儿,也未必能得宠。”辛夫人想到自己女儿那胖胖的圆脸蛋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又接着想:“侧妃正妃,都没有子嗣来得实在。如今我女婿在渔阳孤身一人,趁着他身边还没那些个狐媚子,得让小妞好好与他亲近才是正理。”
几日车程,近了渔阳,很快就被古谦的守城士兵发现了踪迹,听说是田小妞来了渔阳的时候,古谦感到自己简直是撒着丫子奔过去的。尽管在外人面前还要摆个将军的派头,但古谦简直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雀跃。
他那时不住地想:
……小胖子又长胖了吗?
……小胖子是不是来看我的?
……小胖子想我了没有?
带着无数的心思,古谦面无表情地带着人,纵马在城下摆开了仪仗,迎接了车队。可是一看见田柏的眼睛,古谦的心就凉了半截。只见田柏坐在车队最前,翘着腿,还是一如既往的神色模样,只是衣衫更华贵了些。小时候古谦与田柏还有主仆之分,不大惹他,这时古谦身心内外都被战场上的血洗了几遍了,此番瞧见田柏还是老样子,就在内心笑了一笑。
这一笑倒是让田柏有些怵了,只感觉面前的戎装男子骑在马上,全身都是一股骁悍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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