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君樊笑了,只好将行军榻拼在了一起,他用另一只手拉起自己的被子,一齐裹上古骜的身体,环抱住古骜:“这样就吹不到风了吧?”
古骜点了点头。
虞君樊伸手摸上古骜的眉目,轻声道:“好好休息,病才能快快的好。”
古骜睁开了眼睛,在黑夜中隐隐有亮光,他低声道:“大战在即,我脑中总想着事,头虽昏,伤又痛,睡不踏实。”
虞君樊凑上前,吻上古骜的眉心,道:“我在这里,别担心。”
古骜轻声道:“若不是你在,今夜就算我再病得重,也不得不去营中布置。你在,我放了一半的心,可却仍有一半还是悬着。”
虞君樊见古骜仿若没有睡意,便问道:“你是在担心什么呢?”
古骜道:“若我是雍驰,既然从江衢北上,廖家已降,四王就堪忧了;除了早就投了朝廷的巨鹿王,其他三地广平、汝阴、济北,以虎贲之威,顺路就可以拿下。”
说着古骜轻轻叹息,“济北郡北有渔阳,东北有上京,雍驰必得之。之前我给济北王世子去信,劝他归附汉地,他回绝。若济北被雍驰得了,便与上京雄关高城为犄角之势。他只要在济北与京城两地驻军,不主动出击,汉军便被动了。
这些日子来,雍驰估计也慢慢看破了你我的筹谋,今后这仗,也是不轻松。再者,那秘仓中的粮草,本就只有一年,之前军中改制、初来渔阳的时候,支取了三个月的,现在只剩下九个月的粮草了,时间不在我们这边。
我这步棋,还是险了一些,可若我不走,待雍驰完全拿下江衢,得了江南人力物力,又将更险,所以不得不走。接下来雍驰会如何,我一直在想。”
虞君樊伸手梳着古骜的发,道:“你有什么吩咐,与我说,我传达下去便是。外面有什么事,我也报给你知晓。雍驰除了骑兵,还有步兵,行军慢,大军班师,还有一段日子。他们远来,我们久候,一静一动,以静制动。夜不长,闭上眼,快睡罢。”
说着虞君樊伸手覆上古骜眼,古骜这才闭目。
虞君樊将被子抱得紧了紧,偎在古骜身旁,过了一会儿,古骜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虞君樊也睡着了。古骜如其所言,在虞君樊在侧时,便不再夜醒。
第二日天方蒙蒙亮,虞君樊坐起了身,晚上他睡得不深,半夜总会伸手探摸古骜的体温。侧头,古骜仍在熟睡。虞君樊小心翼翼地下床,又将古骜被子拉好。古骜在梦中,微皱了眉头。
虞君樊到帐外梳洗,日出的景色已经过最初的黑白交缠,乃在帐前洒下绚烂的曦光。撩帘入帐,令人将昨日清洗干净鲜血的甲衣,从晾晒的架子上取下。
听到稀疏的声音,古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域中,但见虞君樊正在微光中低头系着铠甲,黑发垂在身侧,鼻尖上仿佛沾满了纷碎的光晶……尚未清醒的朦胧里,轮廓秀挺,眉目清远。
古骜在淡辉中哑声唤了一声:“君樊。”
虞君樊回过头,对古骜一笑。
古骜又喊了一声:“君樊。”
虞君樊一边快步走到古骜身边,一边将头发束起。亲自给古骜倒了温水,虞君樊穿了铠甲,行动不再轻盈,只半跪在古骜榻边,古骜坐起,虞君樊便喂古骜喝水。
喝完了水,又有冒着热气的药汤被呈了上来,古骜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虞君樊含笑问:“……苦吗?”
古骜看着虞君樊:“不苦,刚才的朝日真美。”
虞君樊扶住古骜:“想去看吗?”
古骜点了点头,虞君樊说:“那你要把衣服都穿好了,才能出去看。否则吹风。”
古骜道:“等穿好了衣服,就没有那辉色了。我教你,你去把帘子都拉开,这样我一边穿衣,便也能一边看朝日。”
虞君樊说:“那只能拉开一点,我怕风大。”
古骜颔首,虞君樊吩咐外面,一时间光辉洒满了帐子,虞君樊站在古骜身前,为古骜挡风,古骜的目光则穿过虞君樊,追逐着朝日。视野中,是虞君樊的侧颜,与光同辉。虞君樊一边帮古骜拿衣,一边轻道:“生了病,今天穿衣服也慢腾腾的。”
古骜“唔”了一声,“我在看你,也看朝日。”
虞君樊一怔,随即低声道:“有什么好看,不是早看过了?”
古骜说:“人生苦短,能多看一眼,便是一眼。”
虞君樊道:“一大早吃了药,嘴里该是苦的,怎么这么甜。”
古骜道:“你喂我喝的水甘甜,把我嘴里的苦都洗净了。”
话音落时,古骜穿好了衣服,系好了马靴,站起身,扶着虞君樊走到帐外,朝日升起来了,大地都苏醒,美不胜收。
古骜轻声道:“君樊。”
“嗯,我在呢。”虞君樊握紧了古骜的手,早日光下看古骜的面色,仍然是苍白,在光辉的笼罩下,唇间没有一丝血色,古骜也更消瘦了,倒将他的面容显出了更深刻的轮廓,也显得更英俊,只有古骜的眸色比昨日振奋,虞君樊为古骜系上披风:“汉王,要去巡查大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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