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歆苦笑:“臣这身子,臣自己最清楚,上郡太守之职,还有燕王那里的军职,臣怕是再无法胜任了。”说着怀歆扫了一眼古骜的龙案,轻道:“皇上还忙着,臣贸然来,怕是打扰皇上了罢?”
“……这有什么?”古骜叹了口气,看着怀歆,拍了拍面前的帛绢,“……不过是写给廖去疾的信。”
怀歆笑了:“皇上对他,还是念旧。”
“唉,他听朕的就听,不听就罢了。但信朕总是要写。”
怀歆掩袖,咳嗽了两声,胸膛剧烈起伏,古骜关切地道:“……朕已给你宅子你配了良医,你回去让他好好给你看看,后面多在家养着……朕之前去戎地看你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怀歆低着头,平复了呼吸:“……皇上……不知道臣为何病么?”
古骜一怔,道:“朕不知,你是怎么病的?”
怀歆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头,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轻道:“太尉王之前,找人来给臣说亲,是廖将军妹妹,是皇上的意思么?”
“你……不喜欢?”
怀歆自嘲地笑了两声:“……皇上现在忙,许多事都忘了。”说着怀歆站起身:“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要禀报,燕地一切都好,皇上放心。臣进宫,就是想与皇上说说话罢了,今日就不叨扰皇上了,按皇上说的,臣回家中休养。告退。”
“怀卿!”古骜叫住了怀歆,“……你回家休息也是好的。唉,朕鲁莽了。朕……总想着,典氏故去也有些日子了,你孤单一人……以后朕会先问过你的意思……你回去休息罢。”
怀歆停住了脚步,回首看着古骜,眼中湿润一闪而过,他立即垂下了眼,小声地道:“……皇上,臣不是不知道,现在北臣娶江南的女子,总是好的,否则怎么叫南北一统呢?……臣……臣只要皇上一句话,皇上若说愿意臣成亲,臣就成亲,廖将军的妹妹,也没什么不好的。”
古骜也起身,绕过龙案,来到怀歆身边,轻轻地拍了拍怀歆的肩膀,叹了口气:“……朕可做不了你的主,这得你自己想好了。只是从朕心里来说,总希望你们都有家有室,能和美。”
怀歆一言未发。
古骜说:“回去好好想想罢。”
怀歆点了点头,“臣告退。”
当日夜里,古骜得报,怀歆当夜在宅中头痛不已,几个在皇宫当值的御医都过去了,后来怀歆被灌下许多药,终于昏睡了过去。
第二日,古骜处理完了公务,又带着秦川视察了拱卫京城的虎豹骑大营,回城的时候,顺道到了安顿怀歆的宅院中探望。秦川远远地跟着,古骜一个人跨进了这座陌生的,原本属于前朝一位公爵的府院。
临到后院的地方,古骜就听见了一阵低低的啜泣声,停下了脚步,古骜仔细分辨——原来竟是怀歆。
一时间,古骜不知道是进去,还是离开。
就在古骜踯躅的时候,怀歆在里面问了一句:“是谁?”
古骜只好一步跨了进门中,怀歆睁大了眼睛,立即止住了哭,哽咽着结结巴巴地道:“……原来是皇上。”说着他便要行礼。
古骜忙上前一步,扶住了怀歆:“身体本来就不好,怎么还哭?”
怀歆忙低下头:“……也……也没什么。”
“过去坐着。”古骜扶着怀歆去榻上坐下了,怀歆别开脸:“皇上怎么来了呢?”
古骜道:“来看看你。”
怀歆道:“我有什么可看?”
古骜叹了口气,道:“……现在百废待兴,朕还等着你养好了病,能为朕分忧呢。”
怀歆沉默了,脸上的泪珠顺着下巴滑下,过了一会儿。怀歆垂下眼,声音决绝地道:“……臣明白了,臣会与廖姑娘成亲的。”
古骜温声道:“成不成亲,都看你。只是要把自己身体养好。”
怀歆眼圈红了,再一次流泪了:“……那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臣到底是成亲,还是不成亲?”
“……”古骜想,也许怀歆生病了,脾气不好也是有的。
怀歆擦了眼泪:“……臣失仪了。皇上恕罪。”
古骜拍了拍怀歆的手背:“你最近身体不好,与心绪波动大有关系。在燕地你担着军职,也累,这几日若是病稍微好些,去城外踏踏青,嗯?”
怀歆点了点头。
古骜道:“朕也不久留了,你不要哭。你以前跟朕怎么说的?”
怀歆又点了点头。
“那朕走了,你好好休息,好好吃药。”
怀歆撑着病体,一直送古骜出到门外。
古骜带着卫兵呼啸而去,怀歆定定地望着古骜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夜色中。怀歆知道,自己给古骜的心里播上了一颗种子,等他和廖氏成亲,局面会慢慢打开的,而他在古骜心中种下的,也许会慢慢长成大树。这颗大树在将来的某个日子里,或许能为他遮蔽他所作所为真正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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