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这边山云书院古骜拜师礼成,而在百里之外的芒砀山中,古骜的来信亦如平地一声响雷,在原本平静的田家庄,炸开了炫彩纷呈的初夏之鸣。
第一个收到信的是田老爷,他叫来长子田松,让他将信读给自己听。这年春末入暑,田老爷感到自己的精神是越来越不好了……因为虚胖,又时常出汗,如今动一动都难受,非得丫鬟在旁边的打着扇子吹凉风才行。
田松接过信,依言在父亲面前朗声读出。
一开始的时候,田老爷还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可听着听着,他的眼睛睁开了……当听到古骜被山云书院的院首山云子收为爱徒的消息时,田老爷不顾肥胖的身体,从椅子上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扶住了略微有些晕眩的额头,田老爷忙扯起丫鬟手中的帕子给自己擦了擦汗,当机立断地一会袖子,便对田松道:“……去!去把田柏和你母亲叫过来!就跟他们说,家里出大事了!”
田松听闻父亲如此郑重,他心里也隐隐约约明白了些许,便赶忙收了信,去寻自己的母亲辛夫人了。
快步穿过了田家宅中的小廊,田松通报一声,就一步跨进了母亲的房中。
一进门内,只见弟弟田柏恰坐在一边,正陪着母亲说话,那言语之间如常般略带着些刻薄,倒引得母亲如今身怀六甲,却仍循循开导他了。
田柏这时候听闻了声响,抬起目光看了田松一眼,见哥哥推门急切,连步伐都躁动了,就不禁皱眉说了一句:“……大哥你小心些,别冲撞了母亲胎气。”
田松顾不得和田柏争嘴,目光倒是转到了母亲如今渐圆的肚子上。因为走得急了,如今一停,不由得喉头一哽。
辛夫人看在眼里,她知道她这个长子平日里是最有度的,也不知为何,今日怎么就匆匆忙忙起来,便抬目问道:“……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田松咬了咬牙,这才顺了呼吸,道:“正是有要事呢!父亲叫你们都过去!”
辛夫人与田柏相视一眼,皆疑惑道:“……可是怎么了?”
田松也不知道是悲是喜,就苦了一张脸,五味杂陈地道:“古骜进了郡城里的大书院了,据说郡守大人的儿子都在里面上学!古骜拜了师,田榕说那位老师教出来的学生,好多都当了大官呢。父亲说这是田家之福,要你们一道去商议对策!”
辛夫人闻言惊异地“啊”了一声,睁圆了眼,不禁道:“……怎么是古骜呢?就算是,也该是田榕啊……”
田松解释道:“田榕倒也拜了夫子,只是田榕的夫子没有古骜的夫子厉害!”
辛夫人忙在田柏的搀扶下,从椅中站起身:“走,去老爷书房!”
辛夫人一行离开后,在场的下人们,和适才给田松开门的仆役,也都惊疑不定,心中翻江蹈海地想:“古骜……那不就是那个老瞎子的儿子么?怎么瞎子的儿子命这么好?以后竟还能当大官?!”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田家仆役的嘴,连墙都算不上。于是很快地,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整个田家庄都为此沸腾了起来。
而这边辛夫人带着田松田柏,也很快赶到了田老爷的书房。说是书房,可却并无什么可读之书,这里是田老爷送了三个儿子成了‘读书人’之后,自己附庸风雅弄出来的一间理事之处,唤作‘书房’而已。
在来这里的一路上,辛夫人一边走就一边暗自思量自怨:
我怎么总是棋差一招?自从送走了珠娘起,我就一直走背字……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忌讳!
先是给人算计着,又往老爷房里塞了一个妾,生了老三田榕;后来是我娘家人赶走了老瞎子一次,虽然是被老爷驳了,又把老瞎子接了回来,还赏了不少东西,但到底是结了怨了……
不仅如此,田夫人又趁机待珠娘甚厚,还把珠娘的儿子弄进了家塾给老三做了陪读。
辛夫人越想越不对味……其实当初她知道古骜入塾的时候,本想借此做文章,可她听她两个儿子说:“夫子天天为难古骜”便又收起了发作的心,心想,这样也好,让大家都知道,跟着田夫人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她原以为那古家小孩子在课堂上经年累月被夫子冷嘲热讽,一定是没出息的,便没太管。
可没料到的是,到去年秋末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古骜和田榕竟忽然一下就要出山了……辛夫人当时连反应对策都来不及,只能看着田夫人每天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的来炫耀:“哎呀,榕儿要出山了,我倒不知道要给他带些什么才好呢。”
辛夫人只好道:“看你说的,其实吧,带什么也不重要,究竟是没有儿子陪在母亲身边来得好啊!”
那时候辛夫人还自己安慰自己说:出山了也好,学不学得成还说不定呢。
田榕出山了以后在外面讨生计,可就照应不到田夫人了,田家日后还不就是自己的田松和田柏说的算?可辛夫人没想到的是,这一出山,有出息的不仅仅是田榕,更有一个自己从未放在眼里的古骜!且古骜不但是学有所成,且竟然有了大成!
这可怎么好呢?辛夫人在心中思忖着,气道:看来,这下又要让田夫人给抢了上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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