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古骜又想:
“在此次廖家于山云书院有所打算之前,田榕的老师萧先生,倒真嗅觉敏锐,早在去年,他怕是就看出天下可能有变,便带着弟子们云游四海,到各郡中搬弄口舌去了,倒是比这三件事之发生,还要抢先了一步。不过如今一年之期将至,我看他们也快要回书院了罢,不知最近田榕如何了。这五年来,他也真是长大了不少呢!”
“不仅是他长大了,书院如今也与我们少年时初见不同了……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踏进这云山之中时,只觉得望之弥高,仰之弥坚,哪里会想到,它尚有被廖家所屈之一日?”
“且就在我与山下陈村少年开蒙时,又岂能料到,他们有一日亦能在山云书院中进学?”
“果然世事变幻,风云涌动,月异日新。”
“正乃天下之大变,使得书院也随之而动。其实世界每时每日都在变,只看我有没有观于秋毫之末,查阴阳之开阖,知存亡之门户,见变化之征了……”
既心中有了日后努力大体之方向,古骜心中亦安稳片刻,不禁远虑道:“……山云子老师说得正然,看来我也该去学一学刀马术。否则,日后四海苍茫,只怕我身不殆,不能跟上天下变动的脚步啊!”
思及此处,古骜便前往山云书院中的膳房提了一壶好酒,来到书院后那处小校场中,那位刀马术老师父正在马厩喂马,古骜瞧见,不禁上前几步,将酒孝敬奉上,道:“还请您笑纳。”
那老者面如刀刻,虽年纪已高,却仍掩不住一身兵刃之气,这时见古骜恭敬,便毫不客气地从古骜手中拿了酒,倒进了自己腰间的酒葫芦中,抬了抬下巴,道:“小子,你想学什么?”
古骜想了想,道:“我想学防身之术,与强身健体之法。”
那老者倒完了酒,将手掌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又抬目看了古骜一眼,笑道:“你倒不浮夸,你带来那个黑小子,嘿,上来就说要学千人斩!”
古骜闻言,微微一怔,然亦笑道:“他有这个资质,可我却是没有。”
那老者上下打量古骜一番,领着他来到校场中央,令古骜做了几个基本姿势,又令他脱了外衣,看了肌肉胫骨,道:“我看你根骨是不错的,怎么,你就不想试一试么?我有一套刀法出名,当年便是凭这刀法,杀敌数千,官至千夫长,你想不想学?”
古骜实言以告:“珍品在前,哪有不想学的,可我知道但凡天下精妙之物,定要人用心,日夜不辍才能有所成。我如今念书尚无成就,怕就怕没有时间苦练刀法。若受传而不勤练,我只是忧于辜负了您一番心意。”
那老者闻言哈哈一笑,再看了一眼古骜,哑声悠道:“别跟我拽这么多文绉绉!老夫看人看得多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看,你是想致力于万人敌,而不屑于学一人敌了?”
古骜闻言,微微一愣,言辞恳切地道:“一人敌有一人敌的难处,万人敌有万人敌的难处,只是……我若入门,便不甘心空手而出,怕自己荒废。”
那老者上下打量了古骜片刻,扬眉道:“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传你一套呼吸吐纳强身健体的吐纳法好了,日后军行千里,也不会嫌累!”
古骜闻言大喜,忙拜身道:“如是甚好,真是多谢老师!”
第51章
这日学完了武,古骜便返身向舍中归去,虽略带疲惫,却的确感觉气韵舒畅许多。
行于小径,月已上中天,这些日子里,古骜每向晚,总是喜欢在书院中漫步,他有时会用陈村相送的黄豆在山间煮米而食,有时又会下山挑水,想记下这云山日渐消散的倩影;今日练了武,古骜倒更注意体会自己胸中气息,并未在外徜徉,而是径直回舍。
远远地,见夜色苍幽中,尽头燃起了一点灯火,古骜心下微微一怔:“我尚未归,怎么舍中却燃了烛?”随即又想到:“……莫非,是田榕回了?”
顺着小径来到门前,古骜推门,眼前一片明亮,视野中一个锦衣华服的微胖青年正背对着自己,在案几边整理包裹中的衣物,听到开门声,那青年转过头来……只见原本带着酒窝的圆脸如今青涩褪去,衣冠之间,锦衫华服,形貌中倒神似大家公子之富态了,望见古骜,他笑起来,只有酒窝依然:“骜兄啊!你怎么才回舍中?我可等了你许久!”
“榕弟?”古骜高兴地走进门去,顺手带上,上下打量了田榕片刻,挑眉道:“出去一趟,还真是气度都不一样了……”
田榕脸上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害羞之色,问道:“是么?”说着,田榕宽袖一抖,一把金丝镂空的折扇便拿在手中,轻轻一摇,田榕眨了眨眼,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立如玉树凌风。
古骜微微一怔:“……你还真是……”
田榕将折扇一收,又伸臂扬袖,炫耀似地在古骜面前转了一圈。
“如何,不赖吧?”
古骜勾唇:“……穿得和孔雀似的,这么晚了还不换衣,莫不是就等着我回来看你这一眼?”
田榕停下了脚步,一拍手,道:“正是呢!等着你,就是想给你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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