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长命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喘了会儿气瞧见巷子外谢无寿正回来,连忙跑出去与他会合。谢无寿见他脸色白上加白,便问道:“你做甚么像见了鬼一样?”范长命道:“可不就是鬼么?你猜我见着谁了?那个被你劈了脑袋的何九。”谢无寿阴阳怪气道:“他又活了么?有甚么好怕,我见了他再劈他一刀,叫他活不过来。”范长命道:“咱们一向是找那些得了病的,他现下好端端,又不来惹咱们,何必去自找麻烦。”谢无寿不似他这般胆小,提了刀就要去寻人。范长命拉着他道:“我瞧他不是何九,何九那小子专事采花,也就只有几招对付姑娘的手段。方才那人武功不低,眼神犀利。我说人有相似,多半只是长得像而已,要不就是易容假扮。不过我听他语气又好像不认得何九。”谢无寿问道:“他用的甚么兵刃?”范长命道:“是一把红色的剑,看起来有点生锈的模样。”谢无寿阴森森道:“锈剑?江湖上使锈剑的高手可没听说过,他去了哪里你知道么?”范长命道:“我武功不如你,他一剑上来抵着我喉咙,我哪还敢多嘴,自然是他问我甚么我答甚么了。”谢无寿道:“那他问了你甚么?”范长命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道:“我寻思他和天玄派有些牵连,这下应该是要上天玄找五大剑派的晦气,不过这事与咱们无关还是少惹麻烦。”谢无寿知道他怕事,也不多想,备齐行囊扬长而去。
江轻逐回到客栈,见秦追正在窗边拭枪,不敢将打听来的消息说给他听,怕他听了徒增烦恼,于是独个儿摘下面具拿在手里瞧了又瞧。秦追奇道:“你瞧甚么如此入神?”江轻逐道:“我在想,那人能假扮上官清而不让那么多武林人瞧出破绽,这易容术可十分了得。”秦追道:“那也未必,剑盟论剑几日,上官清不是高坐台上就是置身帘后,偶尔出来也不过片刻功夫,想来就是怕被人瞧出破绽。”
江轻逐道:“密室中上官清的尸身已化作白骨,那人假扮盟主亦非一两日,这么些日子,天剑山庄上上下下都没有人发现庄主换人,岂非也十分可疑?”秦追道:“那些门下弟子家人护院还好说,毕竟与庄主平日不太亲近,没有察觉情有可原,这事最难瞒过的当是枕边人,因而庄主夫人突然失踪,可我想不通这道理,若怕庄主夫人发现,杀了她也就是了,何必对她痛加折磨,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江轻逐道:“我瞧那女子模样,倒像被严刑逼供,要她说出甚么秘密,或是交出甚么东西?”秦追道:“那天我们下到密室,我说话时她怕得要命,你问她话她又不怕,如今想来,当时我嗓子未愈,说话低沉嘶哑,与假扮的上官清倒有些像,难怪她害怕。”江轻逐愣了下道:“嗓子?”秦追道:“难道你不记得那些天上官清极少说话,门下弟子铭舟称庄主身体抱恙,嗓子不好,因而常常由他代言。”江轻逐道:“我记得,只是我觉得这少年铭舟也是极其可疑之人,所以对他说的话并不太相信。照你这么推测,冒牌盟主只扮得形貌,却学不来上官清的嗓音?”秦追道:“我猜他并非本身精通易容,而是有个善于此道的高手从旁协助,不只是假盟主,还有……假扮我的那人。”
江轻逐知道他极不愿意提及此事,要他回忆当日发生之事亦是残忍,不由想去安慰。秦追见他神色,却淡然道:“这些事我要想上千万遍,将其中可疑之处一一想明白才能替师兄们报仇。”江轻逐见他坦然自若,便即释然道:“不错,江湖上技艺如此精湛的易容高手寥寥无几,能神形兼备且随意改变嗓音的更屈指可数,这些假扮之人首先要选身形样貌略有相似的,又能听令行事不在人前露出破绽,再要他们能模仿正主说话惟妙惟肖未免太过勉强,尤其要在那么多人面前开口更是难上加难,所以假盟主故意装病不说话,虽也可疑,毕竟说得过去。”
秦追道:“你觉得铭舟可疑,他早知道上官清是假的,与他一伙故意助他掩饰?”江轻逐道:“这人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过是天剑山庄下人,实则我瞧他在庄中身份极高,那些弟子门人对他无不听从。”秦追也觉不错,铭舟若非早在庄中有些威势如何能统领山庄众弟子及下人家丁,庄主缄口不言全由他代传又如何能叫众人深信不疑。江轻逐道:“若他也是别人假扮的呢?”秦追道:“铭舟可不像假盟主那样少言寡语,山庄中大小事务都由他料理,再会演戏之人也不可能瞒得过去,再者他在剑武堂上与点苍派赵靳比过剑,七大剑派中应当不少人与他熟识,剑法武艺如人的性格,也是决计瞒不住的。铭舟若是伪装,必是个高手,但瞧他小小年纪却又不像,或者他真是天剑山庄弟子,却被那幕后主使之人收买。”
江轻逐道:“倒有这个可能……我又在想,假冒上官清或可谋图剑盟盟主之位,扮作你的模样挑拨离间谋害你几位师兄又是为甚么?莫非他们图谋天玄派的武功,真是为了那册天机玉衡谱?”秦追叹了口气道:“我想来想去,也唯有这个可能说得通些,否则无冤无仇为何要设得如此阴险周详的计策,将我天玄派逼到如今这等地步。”江轻逐问道:“那这天机玉衡谱如今在何处?”秦追道:“天机玉衡谱是恩师平日自创武功时随手记载,掌门师兄下山自然不会随身携带,应当还在天玄山上。”江轻逐道:“是了,难怪假盟主下了江湖令,命五大剑派上天玄山,说得冠冕堂皇,其实是想方便找寻天玄绝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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