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追心想,涤心丸这名字好生耳熟,想了一会儿终于记起是丁厚在小镇客栈与灰衣人提过。白离道:“涤心丸能控制心神,令服用之人言听计从。小弟已从唐门打听过,此药虽神但药力不长,只能一时奏效。但要两人演一出戏却绝不成问题。”
江秦二人面色沉重,只觉用药之人如此歹毒,为求逼真迫人服下药物,身不由己以致惨死尚不自知。江轻逐道:“这事可有真凭实据?”白离摇头道:“小弟正要求证,却被江大哥所阻。”江轻逐瞧一眼挖开的坟墓,白离又道:“二位难道忘了,庄中正有个能验明尸骨真假的高手。”秦追眼前一亮道:“不错,我去请游兄过来,便可知棺中人是不是姚前辈。”说完转身去寻游靖。
白离取出手套问道:“江大哥是亲自开挖,还是要小弟代劳?”文秀不等江轻逐开口,自白离手头接过手套戴上,弯腰挖起坟土。他身形彪悍力大无穷,片刻已将泥土翻开,露出三具棺木。三人齐力将棺木起开,往里一瞧,尸首早已化作白骨。江轻逐道:“若是易容,人皮面具应当不会腐坏。”白离道:“那也未必。”说着望向棺中尸骨。江轻逐瞧的是姚穆风,他却仔细去看姚翦云,甚至弯下腰去拿起一截手骨细细摩挲,半晌后脸上神情微微一松。江轻逐问道:“你瞧出甚么来?”白离道:“不论姚前辈的尸骨是不是真的,这具骨骸却绝不是云妹。”
江轻逐听他说得斩钉截铁,也不顾他“云妹”二字叫得亲热,急问道:“你如何确准?”白离道:“云妹右手小指有块米粒大小突起的骨节,平日是瞧不出来的,可她偏以为耻,总是藏在袖中不肯露出。”江轻逐一愣随即醒悟,原来他与姚翦云果真有情,这样细致入微的小事,自己这做哥哥不知道,他却连妹子心中一点小小心思都琢磨得一清二楚。江轻逐轻轻一叹,心想云妹的手他想必已牵过好几回,只是自己常年在外极少归家,才不知有这段姻缘,难怪这些年那么多少年侠客慕名前来求亲,却个个碰壁而回。
不多时,秦追带了游靖回来。游靖睡到酣处被他唤醒,不情不愿打着哈欠,见后山中泥土翻起,露出三口棺木尽已开启,不由狐疑道:“这是做甚么,我虽是大盗,可向来只取财物,掘坟盗墓有损阴德,是决计不做的。”江轻逐道:“难道盗人财物就不损阴德了?狗屁不通。”白离拱手道:“这位就是江湖人称独手飞将的侠盗游靖游大侠。”游靖眼珠一转,笑道:“好说,不知阁下是?”白离道:“在下白远镖局总镖头白离。”游靖故作惊讶道:“原来是白少镖头,令尊可好?”白离微笑道:“家父身体健旺,游大侠有心了。”游靖听他又是“侠盗”又是“大侠”,心中十分受用,不禁面露喜色。白离又道:“听闻游大侠身怀绝技,一双巧手能摸骨化形,因而想请游大侠来辨认这棺中骸骨到底是谁?”
游靖瞧了瞧三口棺木,伸出右手自棺中捧起一个头骨。江轻逐身子一动,心中又是紧张又是焦急。游靖来来回回摸了几遍,面露了然之色,又再去摸第二个。他左臂已废只用右手,难免多有不便,但手指灵活,轻轻拂过已胸有成竹。待将三具骸骨一一摸遍,江轻逐急问道:“怎么样?”问话时连声音都有些发颤。游靖瞧了一眼墓碑上的字道:“这是快剑姚老爷子的棺木?你们让我摸这几个骸骨,难道怀疑棺中人不是姚老爷子么?可惜我没见过他,怎么知道是不是?”白离沉吟道:“游大侠精通易容,要做人皮面具,想必先需画像?”游靖笑道:“原来白少镖头也是行家。”白离道:“小弟只是随口一问,游大侠若能将胸中成竹落笔纸上,再让江大哥辨认,岂不就能知晓真相?”
第四十八回
几人一听不错,游靖点了点头。秦追与江轻逐盖上棺木,白离嘱咐文秀将泥土掩埋恢复原状,自己随游靖等人回返后院房中寻纸笔画像。游靖因被白离恭维得十分顺意,有意卖弄,一顿饭功夫便将三张画像画好,江轻逐拿过一瞧,画中三人,唯有一人认得,既非姚穆风也非姚翦云,而是义母姚夫人李氏。他手握画纸,微微发抖,心中大悲大喜。秦追也瞧了一眼,画上老者少女皆与当日瞧见依稀有些相似,但眉眼间又大不相同,唯有妇人正是被黑衣人擒来挟持的姚夫人。他心想,姚夫人久病在床身子孱弱,恐怕话也说不成,因此那些人便不必花心思假扮她。
江轻逐道:“这两人我不认得,义母的相貌倒是分毫不差……只是,义父与云妹就算活着怕也凶多吉少。”白离道:“不瞒江大哥,小弟其实已有线索,只是尚未确准所查之处关押的可是姚前辈。小弟原本想挖开云妹棺木瞧瞧尸首右手小指,真是云妹也罢了,若不是小弟心中便有几分数。不想二位与游大侠一并跟来,倒更省些事。”
秦追道:“话虽如此,只是你拉了柳老爷子与他孙儿一道,未免有拖人下水之嫌。”白离叹了口气道:“小弟身上带伤,身边可信之人又少,这趟来姚家唯恐再遇强手,柳老爷子前辈高人名声赫赫,小弟不得已请他老人家同往,好震慑歹徒。”
江轻逐道:“我义父现在何处?”白离道:“若小弟查得不错,姚前辈与云妹在未寒山庄。”秦追一听大惊失色道:“这绝无可能,姚……姚前辈怎会在我大哥家中?”白离道:“小弟说过,往下之言都是猜测,言之不当望请见谅。秦大哥与令兄相识结义,全因宁小姐所扮妇人而起,本就十分可疑,小弟冒昧一问,你与江大哥又是如何相遇?”秦追心神大乱,但乱神之下尚存清明,便如实将当日之事说了。白离道:“令嫂身中剧毒应当不假,可令兄说的那个独眼癞子是否真有其人就难说了,个中疑点重重,只是秦大哥当时关心则乱未及细细推敲。今日再想,若非令兄一番言词令你前往姚家取药,你如何会见得这一场灭门好戏?”秦追已有过怀疑,只是想到段已凉便认定绝无可能,至多是他一心为救妻子遭人蒙骗。他道:“即便大哥真有嫌疑,他要我半夜瞧这一出好戏又是为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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