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路边等了许久,一时没了去处,思忖半晌一声长叹,便想还是先回天玄住上些日子,兴许江轻逐办完事会来找他。
主意已定,秦追不再犹豫上马赶路。他在柳家寿宴上只坐了片刻,喝了两杯酒,可这时心中有事,竟不觉得肚饿。一日下来走走停停,待日落天黑,四周仍是荒郊野外,并无人家可投宿过夜。
秦追将马牵到路边树下,解了包袱想在野地将就一晚。虽已是暮春,夜间仍有凉意,秦追将银枪倚在树边和衣而睡,半夜忽然冻醒。他因嫌麻烦,没有拾柴生火,夜晚起风,便将包袱中的衣物取出盖在身上,正闭目休息,乌雪不知为何却忽然轻轻踱步有些烦躁。秦追与爱马朝夕相处,知道它极通人性,不会轻易受惊,夜半时分更不会吵他睡觉,便隔着布将银枪握在手中,人却依旧靠着树干假作熟睡。他闭目等了片刻,头顶一阵树叶响动,乌雪放声长嘶,一团黑影朝他头顶飞落。秦追身子弹起,就地一滚躲开,一个黑衣人背负长剑,举掌朝他面上袭来。秦追侧身避过,见他十指曲张,出手又快又狠,招招不离自己双目。他退了两步,喝道:“甚么人?”黑衣人一言不发,只追着他打,出招便是杀手。秦追见他闭口不答,也不再客气,右手一抖,将手中银枪上的蓝布抖落,枪尖横扫先将他隔开,又急刺而至,取他面门。他本意要将这人擒下,银枪所到之处已将黑衣人全身罩住。哪知黑衣人非但不逃,反而双掌一翻又朝他袭来。秦追枪长七尺,近身施展不开,自然要离他远些,黑衣人轻身功夫小巧,枪尖一到,被他轻轻一闪便躲了过去。秦追不下杀手无法擒他,黑衣人也近不了他身。时间一长秦追瞧出不伤他实难分出胜负,便挺枪朝他肩上刺去,出手时已不再留情,一枪刺出周围草叶飞舞,狂转疾旋。
秦追有心逼他就范,黑衣人见枪尖到了面前,忽一低头,右手搭上身后长剑剑柄,呛一声将剑拔了出来。秦追只觉眼前一道红光闪过,匹练一般。他心中一惊,手中银枪已撤回,横档身前,听得耳边“当”一声响,眼前一亮。那剑横在枪杆之间,斩入三分有余,剑锋锐利可想而知。秦追瞧见剑身上弯弯曲曲几道红印,又似花纹又似铭字,脑中忽的一片空白,惊讶万分,张口结舌道:“你,你……”
黑衣人仍不与他多话,运劲将剑撤回,抬手又一剑朝他颈上刺来。秦追急忙躲闪,手中长枪却已无法再向他刺去,只得一味防守。黑衣人长剑越舞越快,秦追却是越避越乱。那赤红长剑所到之处均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转瞬便将周围草木砍得一株不剩。秦追心头大震,又不愿伤他,左躲右闪十分狼狈。高手过招哪容得半分疏忽,秦追躲躲闪闪,心神不定,早已落了下风,到后来竟被逼至走投无路,再也躲不开了。
黑衣人长剑一挑,对准他喉咙道:“你躲甚么?”秦追已猜到他身份,可听他开口说话,心中好生难受,道:“我若不躲,岂非早被你杀了。”这话与当日姚家庄外所言如出一辙,黑衣人剑尖一挑,厉声道:“早知你在骗我,当日就该一剑杀了你。”他伸手摘去面上黑巾,抛在地上,月光下眉目俊朗脸带煞气,眼中似要冒出火来,不是江轻逐又是谁。
秦追被他长剑指住,不得动弹,只得道:“我当日就已说过,你义父不是我杀的。”江轻逐冷笑道:“不是你杀的,你何必藏头露尾躲躲藏藏。我与你同吃同住两日,你竟将我瞒得滴水不漏,还将马和银枪藏起,若非心里有鬼,岂不是多此一举可笑之极。今日见你在柳家比武,我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盼是自己瞧走了眼,或有人枪法与你相似,哪知这一路跟来,你快马银枪,好不自在。”
秦追有苦难言,这两日屡屡想与他说清来龙去脉,却总是没有机会。此刻被江轻逐厉声一喝,再想这诸多借口,归根到底终究是自己存了私心,怕他知道后不快,才拖了又拖,辩解的话又说不出口了,黯然道:“我骗你实不应该,可姚家满门却当真不是我杀害,你就是硬逼我也不认。”江轻逐剑尖朝前一递,险些要将他喉咙刺破,脸上犹如罩了层严霜道:“既然你不认,那你告诉我,那天夜里,你去姚家做甚么?”秦追道:“受人之托,去姚家取药。”江轻逐怒极反笑道:“我义父仗义疏财又非不讲道理之人,你求药救人,光明正大前去,他岂有不给之理。何必半夜三更偷偷摸摸,行事这般下作。”秦追道:“我嫂嫂命在旦夕,早些时日大哥已登门求过,到山下便被拦住,若非情势紧迫,救人心切,怎会出此下策。”江轻逐道:“我随义父多年,怎不知他家中有这等包治百病的灵药,再说姚家向来好客,好生前去拜访,怎会有人阻拦,分明胡说。”
秦追问他道:“这半年你可回过姚家?”江轻逐道:“没回过又如何?那日你去姚家,有甚么人阻拦?”秦追一时语塞,此事他也百思不得其解,陈家集那跛子想去借宿就被人追杀跌落山谷,可自己去时却并未有人阻挡,他想不通其中关节,便不说话。江轻逐见他低头不语,手腕一动剑尖将他下颌抬起道:“你既不能自圆其说,那也不用说了。我给你个机会,若想活命,先胜过我手中的赤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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