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啸风将二人拉到自己房中,一坐下就急不可待拿住秦追手腕,捻须闭目,神色肃然把起脉来。江轻逐不敢打扰,在一旁静候,足有一顿饭功夫,万啸风仍是泥人似的动也不动。江轻逐与秦追均感无聊,此刻已是凌晨,一夜未眠,又都有些困顿。江轻逐瞧了秦追一眼,谁知秦追也正瞧着他,二人目光一碰先是一愣,继而展颜一笑。这一笑心意相通,如沐春风,江轻逐正想悄悄与他说话,忽听万啸风一声咳嗽,终于睁开双眼道:“奇怪,竟有这等奇事。”江轻逐道:“甚么奇事?莫非他身上的毒还有不妥?”万啸风道:“小师弟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绝无异状。他中毒不深及时将毒血吐出,本来也无甚大碍……”说到一半忽然醒悟,瞧着江轻逐道:“你怎知他中毒?”江轻逐道:“我猜也是如此,你们师兄弟将我瞒得滴水不漏总有人会说给我听。”万啸风去瞧秦追,见他嘴角含笑,心中猜到几分道:“定是云之那多嘴多舌的小子,他知道三分就偏要说成十分,添油加醋危言耸听。你去把他叫来,我正要好好训他一番。”
秦追道:“云之还是孩子,年少气盛,一时口快说错了话情有可原。”万啸风道:“甚么孩子,你与他年纪相仿,不过长了几岁,你可曾把自己当做孩子。云之是被你我宠坏的,管窥蠡测,不知天高地厚,如此长久下去反倒害了他。”秦追道:“师兄说得是,但这事也没甚么要紧,就不要责怪他了。”万啸风摇头道:“你二师兄总说我溺爱徒儿,又最喜欢护短,今日看来,你比我宠他百倍,惯得他这般没轻没重,目中无人。”
秦追笑道:“师兄教训得是,我记住了。”万啸风摇了摇头道:“你今日究竟有何奇遇,竟有人能片刻之间将你嗓子治好。我方才把脉,非但体内余毒已清,还有一股浑厚药力,几日内好生修炼内功,事半功倍,内力必定大进。我一生钻研医术,从未见过如此灵丹妙药,当真世间罕有。”他越是赞叹,秦追听了越是惴惴不安,总觉那华不行随手将珍贵丹药给了自己颇为蹊跷,但他不愿以小人之心度之,便压下忧虑,捡要紧的事说了一遍,却将平门弟子刻意为难与那屋子下的尸骨女子略去不讲。万啸风听后道:“碧蟾涎丹是甚么灵药,倒未曾听过。世上原来有大如水牛的蟾蜍,老夫当真孤陋寡闻了。”他是个医痴,听见世上竟然有自己不知的奇物能炼出起死回生的灵药,啧啧称奇之余又不免有些郁郁寡欢。秦追见师兄蹙眉沉思,知道他又不知神游何处去了,就轻轻咳嗽一声。万啸风虽在出神,耳朵却很灵,立刻回过神来道:“小师弟,你说说那老先生是何等样人,日后能再见上一面,可以向他讨教讨教。”
秦追道:“此人自称姓华,名不行,江湖上人称无为先生。师兄,你可知道有这号人物么?”万啸风沉吟道:“心知其空而为之,好一个无为先生,似乎他并不愿吐露真名。论江湖名客武林掌故还是你二师兄知道得多些,有空不妨去问问他。”秦追点头称是。万啸风转头瞧了瞧江轻逐,见他已支着脑袋打起瞌睡,便伸手轻轻在桌上敲了一敲。江轻逐立刻睁开眼睛。万啸风道:“江少侠今日可有甚么不适?”
江轻逐道:“晚辈所中之毒早已无碍,万掌门不必每日挂心。”万啸风斜睨他道:“是么?我瞧江少侠迩来肝火太旺,火盛水虚,该当好好调养才是。”江轻逐一愣道:“万掌门并未诊断,何来火盛一说?”秦追轻咳一声,江轻逐顿时便明白过来,难得脸上一红道:“万掌门是说我行事莽撞,血气冲动。”万啸风道:“江少侠少年英雄嫉恶如仇,也该知道强自取柱的道理。你们年轻人和我老头子在一处定然无趣得很,老夫就不多留了。”江轻逐道:“万掌门医术仁心,说的话我自然记在心里。”万啸风摆了摆手道:“去罢去罢,老夫累了,待我好好琢磨这碧蟾……这碧蟾,唉。”
秦追拉了江轻逐出门,见晨光熹微已是早上,便各自回房小憩。一夜惊魂,江湖群雄虽不说元气大伤也是疲惫不堪,剑盟论剑暂且休了一日,更有胆小怕事的,想要连夜下山。秦追在房中打坐运功,他自幼勤修,内功已大有所成,此时练起果然如万啸风所言,一股浑厚之力在体内流转,所到之处无不畅快。不知不觉过了半日,打开房门,已是晌午时分,门外阮云之抱膝而坐,正打瞌睡。
秦追将他推醒,见他脚边放着食盒,知道他来送饭,轻声道:“云之,大白天在这里偷懒,教你师父瞧见又要骂你了。”阮云之迷迷糊糊听到声音,睁开眼来见是秦追,脸上登时一喜,笑道:“小师叔,你起来了,师父让我给你送些吃的……咦,你,你能说话了。这声音不像你,还能变回从前么?”秦追道:“自然能,过几日就好全了。”阮云之面露喜色道:“那就好,我就知道师父的药是最灵验的,果然才用几日就见成效。饭菜凉了,我去换了再来。”说完端起饭菜起身就走,这些小事原本可差遣天剑山庄下人去做,只是昨晚进了刺客,阮云之唯恐有人在吃食中暗动手脚,便亲力亲为小心翼翼。
秦追走到院外,山庄中静悄悄只闻鸟语,不由心情大好,心血来潮取出长枪,在院中练了起来。正练得酣畅之际,忽听有人大声叫好,他回头一瞧,院外两人却是丁麒风和那落英宫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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