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头淬着烛光,刃口浮起一线游动的锐芒,那婢女从没见过抱着武器睡觉的角色,当即被吓得脖子发凉。
李意阑也不是真的想吓她,见人变了脸色连忙将袖口掩了回去,继续交代:“你先在这屋里待着,要是觉得冷,可以去……胡总管的床上避寒。等他回来了,会为你安排今晚的住处,明天再送你回去,替你解释清楚。”
“还有,要是、胡总管问起我,你就说我在大师房里,今晚秉烛夜谈,不回来了。”
丫鬟不住地点头,心里巴不得他快点走。
李意阑如她所愿,说完扶着知辛的肩膀,快步带着人出去了。
知辛刚刚见他说了两次“胡总管”,每次都会忍不住失笑,好像这是一个什么有趣的话题,不过“胡总管”确实挺有意思的。
知辛因为没听到寄声方才的话,还以为李意阑真要罚他,走了没两步就想替寄声说好话,他偏着头说:“你准备怎么罚胡总管?”
这三个字总是能莫名其妙地戳到李意阑,他一听就想笑,边笑又开始想,寄声不能打也骂不动,赶他别人也不怕,罚钱又有自己的小金库,简直是四面八方毫无破绽。
李意阑思来想去,最后竟然颅内空空,什么结论都没有,他惊得发愣,又不得不服,只好挫败地说:“不知道,感觉拿他没什么办法。”
知辛等来了一个雷声大雨点小的答案,就知道他那是场面话,其实根本没生寄声的气。
李意阑明明歪打正着、因祸得福,通过这意外接近了他,但知辛不知道,看这人就显得格外大度。
有气量的人总是能博得好感,知辛对李意阑的印象自然不用说,向来只会更上层楼,他笑了笑说:“小惩大诫,你好好跟他说几句,寄声那么为你着想,他会听的。”
李意阑“好”了一声,等知辛先进了房门,自己落在后头关门:“他皮硬得很,你就不用替他操心了,赶紧去洗脸吧,一会儿水该冷了。”
知辛踏进屋里,一抬眼果然见铜盆上方袅袅生烟,热气正在迅速四散,影影绰绰地让他脑中居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素闻北地极寒,生在那里的人为了抵御凛冬,会在家中构设火墙。
知辛大概还记得火墙的图样,简单来说,就是在厨房灶台的内侧开口,再用青砖垒成通道,一直连到卧房靠墙的那一面双层墙体上,这样柴火的余热便可以传达到墙上,烟气也渗不进来,不会像火盆那样让人觉得憋闷。
但火墙的缺点也在于不如火盆方便,房屋造起时没费心思与功夫,再要想用就只能拆房子下瓦了。
知辛没有拆了饶临衙门的意思,他只是临时起意,觉得火墙用不上,但改一改应该行得通。
须臾之间他就有了个主意,不过因为没有想好想透,就没有立刻跟李意阑说,只催着对方也快点洗漱。
洗脸、泡脚费不了几个时间,李意阑觉得怎么好像才一眨眼,就要跟知辛一同躺下了。
当时他虽然犹豫,但是答应得很快,这会儿踶着靸鞋,不知不觉竟然又忐忑起来,他看见知辛坐在床上解袈裟,就莫名其妙地想咽口水,而且心跳频催,越快也越重。
随之而来的还有五感的忽然锐化,卸下那层象征佛门至高荣耀的袈裟之后,知辛好像年轻了一些,平时只有靠近才能闻得到的香火气眼下也忽然也浓郁起来,垂着头的眉眼温顺,让李意阑有种现在低头亲他一口,他也不会生气的错觉。
可是知辛不生气才怪,李意阑连忙收敛心神,用问题打破了那种要命的贪念,他说:“你习惯睡里边还是外边?”
知辛习惯睡中间,不过他说:“外面吧,我夜里会起来,担心会踩到你。”
李意阑怎么都行,因为想也知道会难以入眠,他刚准备点头,门就被敲响了。
寄声在外头喊道:“六哥,开门。”
李意阑早就知道他今天会来一趟,连大麾都没有卸,转身就去将寄声放了进来。
寄声跳进来,第一眼就看见知辛不紧不慢地在脱衣裳,脱一件就叠一件,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准备入睡”的意思,他就不能理解了,那个床那么窄,两个大男人怎么睡?
当然也不是真的没法睡,就是挤得束手束脚,不好翻身不能岔腿,因为一下就招呼到别人身上去了。
不过难受也难买别人乐意,李意阑听他啰嗦完,赶紧提着一边的腮帮子将寄声丢了出去。
这一去一回知辛就已经躺好了,面朝李意阑的方向侧躺着,被褥子捂得只剩下一颗光头,看着地位全无,甚至还有些可爱。
李意阑心猿意马地走进来,为了掩饰失态,三下五除二地脱掉了衣裳,撑着床沿跳进了内侧。
知辛看他像个猴儿一样,有点诧异地笑道:“你平时都这么上床的吗?”
“怎么可能,”李意阑拉起被角,侧躺着钻了进去,刻意避开了没有碰到知辛,“我怕你觉得我不尊敬你。”
胯下一直是耻辱的象征,当然也还有淫秽的一面,李意阑主要是在躲避后面这点。
知辛理解的却是从人身上跨过去确实不妥,他回了句“不至于”,接着又问道:“灯是现在就熄,还是待会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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