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_常叁思【完结】(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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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每说一样,袁宁的脸色就会阴沉一分,俨然被戳中的正是痛脚。

  等到江秋萍话音落尽,袁宁已经被激得两眼发红,猛地从铺位上翻坐了起来。

  然而他忘了自己浑身是伤,在迸发的剧痛牵扯下失去平衡,歪倒着从床上栽下来,四肢压叠地趴在了地上。

  “谁说的?”袁宁目光阴鹫地瞪着江秋萍,脸上愤怒、不信、仓皇和痛苦交织,额角青筋毕露地低吼道,“这些都是谁跟你说的?”

  江秋萍爽快地说:“刘芸草。”

  袁宁刹那间仿佛如遭重击,连面上的复杂表情都被冻住了,他张着嘴,眼底迅速堆满了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江秋萍看不懂的茫然。

  “不可能,他,”袁宁咽了口唾沫,结合刚醒时那种让人不安的心悸,胸中顿时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他皱着五官迟疑地问道,“他都跟你们说了什么?”

  江秋萍一语带过:“需要交代的他都说了,现在到你……”

  袁宁猛然打断了他,令人费解地烦躁道:“你是聋了吗?我问的是细节!经过!清凉寺、监栏院,他都是怎么交代的?”

  张潮觉得他作为一个犯人,这种态度未免也太嚣张了,脸色一黑就要呵斥。

  江秋萍却是眼明最快,偷偷冲他摆了摆手,示意张潮稍安勿躁。

  比起八鞭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江秋萍明显更愿意袁宁像这样不恭不敬、暴跳如雷,这说明衙门这边在接近他的秘密。

  这让江秋萍心情大好,咬文嚼字地吊着袁宁作弄道:“你这问题可真古怪,自然是事实是什么,他就交代了什么,难不成眼见着你命悬一线,他还能胡诌一通,欺瞒我们吗?”

  袁宁虽然心急如火,但神智还算冷静,闻言立刻觉察出这书生模样的狗官是在戏耍自己,干脆深吸一口压住火气,挪开目光去盯地面上的砖缝,脑中的思绪沸沸扬扬,乱得他一阵阵心慌。

  他心想先生能交代什么啊?他不过是一个,不愿意帮忙的……同路异心人而已。

  “刘芸草人呢?”袁宁缓慢艰难地爬起来坐好了,靠在床沿仰起头,看着墙角无风自舞的蜘蛛网说,“我要见他,你们让我见他一面,我就什么都交代。”

  “不是我不愿意满足你这点小要求,”江秋萍遗憾地说,“只是眼下他已经不在饶临了。”

  钦差来的时候袁宁伤在昏迷之中,所以刘芸草的去向他无从揣测,袁宁震惊地看回江秋萍身上,不相信地说:“那他在哪儿?”

  江秋萍忽然朝北方看了一眼,说:“算算时间,你那位先生和我们的提刑大人,此刻应该已经身在京师了。”

  昨夜出发之前,考虑到刘乔行踪不定,李意阑唯恐迟则生变,临时改了主意,好歹游说洪振留下了一位下属,悄悄带走了刘芸草。

  而在午州驿站中那位趴在桌上睡觉的“钦差”就是刘芸草假扮的,此刻饶临的辰字号牢房已是人去楼空。

  除了兴师问罪,袁宁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理由需要连夜进京,他不知道刘芸草对官府说了什么,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唯一清楚的就是这人过于迂腐的秉性,如果需要流血,那么第一个站出来的必然是他。

  袁宁恨铁不成钢地猛捶了两下石板,拳头重重地砸在地上,人耳中能听到却只有铁链的叮当做响。

  袁宁将心一横,瞬间做了一个无可回头地决定,他嗤笑道:“你们带他他到去江陵,应该是去认罪了吧?但是很可惜,此人和我们心不齐,所以最机密的事情,他并不知情。”

  这话一出,江秋萍和张潮不约而同地心下一震,不知道他这话里有几分真假。

  不过江秋萍藏住惊讶,面不改色地试探道:“你是刘芸草的养子,为他开脱是人之常情,本官念在你不忘本的份上,不计较你这次的胡言乱语。”

  “刘芸草坦白的一切都与事实契合,你再左右视听,就别怪本官对你不客气了。”

  “契合个什么契合?”袁宁仰天一笑,虚弱又轻蔑地说,“片面之词不可尽信,你们办案的人,不该最懂这个道理吗?”

  江秋萍一时竟被他驳得无话可说,因为截止到目前为止,公门里确实只有刘芸草的独一份供词。

  加上大案的主谋也不是什么让人趋之若鹜的好东西,依照人之常情,向来只有抵死不认,而少上赶着将罪名往身上套的,所以才没有人怀疑刘芸草。

  但袁宁的道理也不失为正理,江秋萍知错能改地说:“那你不妨让我们听一听,你所知晓的那些‘不片面’的说辞。我问你,白骨案的主谋是谁?”

  袁宁不闪不避地迎着他的目光说:“是章仲礼、林庆、刘诘,和我。”

  他在刘芸草的供词中去掉了刘芸草和王桥,又加上了自己,江秋萍难免要怀疑他是想替刘芸草顶罪,又或者和王桥十分交好,便质疑道:“这和刘芸草交代的不一样,说明什么?说明在你们两人当中,至少有一个在撒谎。”

  “而刘芸草亲身遭遇了平乐宫变,说实话,在我看来比你要有作案动机。”

  袁宁冷笑了一声:“没有胆识,光有动机有什么用?刘芸草一生懦弱,活该痛失所爱、忍辱偷生,否则凭他的本事,要是有心报仇,何须等上这十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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