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于实验室,那里只有两种人,实验员与被试。
实验员,永远高帽口罩手套白大褂,口中永远是命令句。
被试,则是生物意义上,无数与我完全相同的人,相同的面貌,相同的声音,相同的DNA。
他们手持刀俎,我们则是鱼肉。
是的,我是克隆人,我的出生只是作为实验室的小白鼠。
我的原身是新科技时期的雄子,宋辉单。
他们坚信当年宋辉单在政治上的成功,一定是因为具有操控人心,窥视人心的能力,才会使得所有虫族人疯狂地信服他,而这种能力就存在于他的大脑之中。
实验员并不介意我们知道自己的来历,宋辉单的肖像就挂在走廊。毕竟,在他们眼里,克隆人的存在只是为了进行脑部实验,用来探索最为神秘的大脑究竟是怎样产生了这种能力。
宋辉单的遗体冻在冰中,实验员从他身上提取基因克隆出实验用的白鼠。
实验员都是雌子,他们看不起雄子,也不认为雄子会拥有高于雌子的智力。他们使我一度以为外面的世界就是雌性高于雄性。
雄子们食宿在一处,彼此以编号称呼,我就是74号。
实验员来访规律,每人到来必然会带走两名以上的雄子,作为实验组与对照组,甚少有雄子能完好地再回来。
与其他编号雄子略有不同,我甚是爱问为什么,哪怕因此遭致训斥体罚依然不改。
每一个克隆体都是珍贵的不可再生资源,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实验室以外他们不能伤及我的身体。
我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底线,便肆意妄为。
没多久,我被级别高的实验员带走。
实验室里,他翻阅我的测试记录,问我,为什么你比外面的克隆人更像宋辉单?不,你比他本人更要厉害,在你这个年纪他都无法达到你的成就。
他将一小部分雄子分出来,用于模仿我的日常行为,可是却并无没有再出现第二个如我的人。
随着实验进行,我偶然间透露出来的话语,使高级实验员越发坚信我就是他们需要的那个独一无二的人选。
拥有操控人心能力的人。
由于我太过特殊,通过解剖研究“操控人心”能力奥秘的实验员不敢对我轻易下刀。
只有等到我成年以后,大脑发育停止,再通过我的细胞克隆下一批“小白鼠们”。
在实验楼的区域里,我却成了最自由的一个,每个雌子不能伤害我,还要保护我。
其他编号的雄子,也就是“哈桑·宋”们,暗地里对我诋毁,排挤。他们认为我是异类,殊不知,我们都是异类。
宋辉单的肖像下的介绍文字是拼音文字写就,雌子们坚定地以200年前雌子占据统治地位时期的方式来称呼他:哈桑·宋。
我在实验楼里如海绵吸水疯狂汲取外界知识时,发生了雄子偷跑事件,据说跑到了实验楼外的居民区域,后来被武装人员击毙了,就像解剖过的没用了的雄子,送进底下焚化炉进行无害化处理,最后投入了楼与楼之间排放垃圾的下水道。
我对知识世界好奇,与我对克隆品的冷漠态度,反而得到了高级实验员的信赖。他偶尔与我吐露些许无用的牢骚。
几次以后,我知道了,我使他想起了他的孩子。
那个孩子叫科斯蒂·莱恩,是他亡夫的遗腹子,他将那些琐碎的事情讲了一遍又一遍,而我在一旁若无其事地看我的书。
后来,我见过了科斯蒂,他被保护得很好,不知人间险恶。天真的以为这个研究所只是为科研而存在。
高级实验员的默许下,我被科斯蒂偷偷带走溜出去几次。
科斯蒂这个傻小子,还以为他溜得很成功,殊不知身后有十几个配备高级武器,隐藏得好的武装人员,一旦我有任何逃跑意思,就地格杀。
但是,最后一次,科斯蒂带我溜走了,却没有跟着武装人员。我开始以为是试探,详细观察许久,直到看见实验楼在烈火中熊熊燃烧,爆炸声响彻天际,才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丢下科斯蒂,一味地向前奔跑,不敢停留原地,不敢大声呼唤,生怕他们从哪里冒出头来,再将我捉回去,等待成年期以后,成为他们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我观察了人群聚集地整整三天,确定无危险才敢深入。
当他们发现我是雄子时,我以为要被身材高大的雌子活活打死,他们却一脸唏嘘,说:怎么能让雄虫少年沦落到这个地步。
花了很长时间,我才意识到外面的世界与实验楼不同。
那时,我以为我的人生不会再有悲剧,结果,只是来得晚了一些。
反复回顾一生,我希望找出是什么错误造成了他的离去,越是深挖,越觉我的存活便是一个错误。是我害他死去,害他年纪尚轻却再见不得家人。
如果不相逢,便可不相知。如果不相知,便可不想爱。如果不相爱,便可……
我做不到。”
“4月18日. 大雨倾盆
以前怕夜间噩梦,现在他却不再入我的梦,难道老天连我唯一见他的机会都要剥夺吗?”
“5月1日. 艳阳高照
我看到他抱着我们的孩子,对我说,来吧,我们一家人就差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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