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理归佛理,酒归酒。”宋雪桥伸手去夺酒壶。
色方丈虽胖却很灵活,那只酒壶在他臂上转了三圈最终被他藏到了肚前厚厚的棉袄里,“茶壶是最后一个茶壶,晚桂也是最后一壶晚桂,不是贫僧小气,晚桂本是好酒,只是你这身上的伤若碰了晚桂它就是一瓶坏酒了,伤人伤己,不值当,不值当。”
宋雪桥止不住发笑,“不就是一瓶酒吗,舍不得就舍不得,哪来那么多理?”
色方丈眨了眨绿豆眼,递过熬好的汤药,“酒如此,人亦如此,山上那位,不也正在伤人伤己吗?”
宋雪桥的笑僵住了,他呵出一口白气,抓过药碗一口闷下,叹道,“你都知道了?”
“我好歹顶着一个‘色和尚’和‘百晓生’的名头,若是连你们后生之间那点都看不出来,岂非有违江湖朋友对贫僧的谬赞。”色方丈笑眯眯道,“如今宋庄主就算把玲珑山庄搅得天翻地覆,也无人敢对您说一个不字,这背上的伤,莫非是裴少侠新婚你一时想不开……”
“是我母亲打的。”宋雪桥面不改色,胡诌道,“家中仆役照顾不利,我姐姐还病着,我气急攻心之下才不甚打翻烛台烧了玲珑山庄,后又为救人未能及时灭掉大火,让父亲的最宝贝湖上书斋付之一炬,母亲打我也是应该的。”
宋雪桥的说辞早已背的滚瓜烂熟,那日因闻霜出鞘,在场门生仆役丫鬟十余人都未敢上前一步,他出来后也只说那地下是宋定涯的藏宝阁以此遣散众人,若他与季玉霜不说,燕山道人墓就仍旧是一个秘密。
色方丈即便有所猜疑,他也拿不准究竟为何。
“阿弥陀佛,宋夫人生着病也是人中龙凤,这一鞭子可把血肉都掀起来了,湖上书斋再好,不过一俗物,怎么也比不得亲儿子啊。”色方丈摇摇晃晃,继续煎第二副药,嘴里还嘟嘟囔囔,“若是叫新郎官瞧见你这副德行,他定择陆家那位美娇娘,你宋雪桥有什么好的,又无赖,还无耻,尽准着我一个穷和尚欺负……”
宋雪桥敲敲他的背,“别背后抹黑我师兄,我倒要问你,你觉得你师兄如何?”
色方丈大惊,蒲扇一摔,“阿弥陀佛!贫僧敢对佛祖发誓,贫僧只喜欢姑娘的。”
宋雪桥险些笑得滚下船去,只见色方丈又皱眉沉思道,“若是他们长成裴少侠那副模样,也未尝不可一试……”
“打住打住。”宋雪桥脑中浮现慧窗大师与惠慈大师庄严慈悲的模样,心中念了两句罪过,“我问的是你觉得他们如何?我听闻寻饮大师也曾是彻静大师最属意的弟子之一。”
色方丈这回难得没有同他绕弯子,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你是在问我为何离开少林?”
“可与少林秘籍失窃一事有关?”宋雪桥也不再绕弯,他此行也正是为了问这句话而来。
寻饮,慧窗,惠慈三人虽非一位大师座下,但三兄弟美名素来在外,彻静大师离山前将掌门之位授予自己的亲传慧窗,可当年少室山寻饮之聪慧最为出众,慧窗素好游历,本也无心掌门,动过让贤的心思,可那时的寻饮已变成了色方丈,从此逍遥人世,不问前尘。
若色方丈一开始就不想当什么掌门为何锋芒毕露?若他想当掌门又为何不抓住大好的机会?还有地底下那些秘籍又是谁与阮宴交换?他又在怕阮十二与印水山庄查出什么秘密?
宋雪桥想不通,所以他来问色方丈。
“阿弥陀佛,有些人天生适合成大事,有些人天生该老死在山水间,到了那个年纪,自然知晓自己最需什么。”色方丈慢吞吞道。
宋雪桥丢过一袋金子。
色方丈扬手接过那只金色的钱袋,正色道,“和尚还要看美人,所以和尚不能死,和尚知道的也要烂在肚子里,自然也不能得罪人。”
宋雪桥并不与他废话,伸手去夺金子,色方丈一个旋身跃上乌篷顶,犹如一个圆滚滚的葫芦金鸡独立。
他叹道,“贫僧一字千金,这些钱可以买许多许多话,但佛曰有些事不可说,贫僧倒是可以答应帮你一个忙。”
宋雪桥笑着收了招,负手站好,“此去福祸未知,寻饮大师可要想好了。”
色方丈仍旧金鸡独立在乌篷顶,看不清绿豆眼中的神色,只能看见他慢吞吞将那只钱袋收入袖中。
武当,揽云厅。
张仲逑,房霄,上官倩容皆端坐上位,这是自江湖塔一别之后几人再次聚首,却不是为燕山墨冰针杀人一事而来,他们个个红光满面,春风得意,等着吃这场武林盛事的喜酒。
门外长阶上风尘仆仆而来一人,鹅绒珠灰的披风裹着一袭暗色镶金的长袍,银冠嵌玉束起了额前全部长发,风帽下,是一张俊美又讨喜的面容。
房霄眯了眯狐狸眼打量着来人,一时竟有些认不出这就是在江湖塔吊儿郎当的毛头小子。
宋雪桥卸了披风交予旁边的使女,敛眉朝座上几人微微一拜,“师兄大婚,晚辈来迟,还望见谅。”
身后玲珑山庄门生也微微一拜,便有人将几箱珠宝首饰和珍稀兵器抬入厅中,玲珑印水富可敌国,张仲逑的徒弟如此自然是在几大掌门前给他挣足了脸面,故他的老脸上红光烁烁,十分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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