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黄花梨地床板已经上没入半根毛笔,笔尾红穗子还在止不住地晃悠。
“咳咳咳。”宋雪桥偏过头去,假意咳嗽,把被子拉到头顶,闷声道,“不拜师就不拜师,给点零花怎么了,武当又不是没有钱。”
裴无念又取了一支毛笔,斜靠在榻边,抬起一条腿,潇洒地铺着纸,全然没有暴力行径过后该有的表情,浅浅一笑,声音似水,“你可以说了。”
宋雪桥仍旧缩在里面,只伸出半条手臂,比划了一个“一”,“首先,要对症下药。”
裴无念笔尖轻移,头也不抬,“解释。”
“女孩子有很多种。”宋雪桥头头是道,“比如我姐姐,好看不?”
“好看。”裴无念配合地点点头。
宋雪桥闷得难受,干脆伸出两只手臂比划,“对啊,好看又温柔,但是这种姑娘,一般直接放弃。”
裴无念笔尖一滞,抬眼,“为什么?”
“她不适合你。”宋雪桥道,“还是说你想当我姐夫?”
裴无念道,“你想多了。”
宋雪桥盯着屋顶,“那便好,我还以为我差点棒打鸳鸯。”
“我姐姐虽然温柔漂亮,但论处理事务,十个男人也比不上她一个,她从小就跟着我爹走东走西了,于她而言,玲珑山庄就是一切,你这种游侠或者说名门子弟是不可能愿意入赘的,所以你若是喜欢她,那我倒真不知道该如何了。”宋雪桥有些无奈。
裴无念笑着摇摇头,宋焰亭的确和宋雪桥完全不同,且不同于别的世家女子骄矜,为人温柔沉稳,不骄不躁。
如张仲逑所说,巾帼豪杰一个,能以一己之力扛起玲珑山庄的重担,也能对宋雪桥温柔似水,处处着想,这样一个姐姐居然有宋雪桥这样一个弟弟,本来就是有些匪夷所思。
片刻,他轻轻提踢了踢被子,笔尖又开始写写画画,“继续说。”
“别着急嘛。”宋雪桥盯着火光,若有所思道,“不过月瑶这样的好办。”
裴无念淡淡道,“何解。”
宋雪桥扳着手指分析,“虽然脾气火爆,动不动就打人,但贴心啊,嘴上说着讨厌我,我真正病起来,还是心疼我的,这种姑娘,你只要对她好,偶尔耍耍嘴皮子,还怕追不到手?”
裴无念头也不抬,仍旧在写写画画,“我对月瑶,不是那种喜欢。”
“那也有可能变成那种喜欢嘛,再说月瑶那么漂亮,对不?咳咳咳。”宋雪桥讪讪一笑。
裴无念抬眼盯了他许久,才又垂下头去,叹气,“我意有所属的那位,好像比以上两位都要难办些。”
炭火噼里啪啦地响了几声,宋雪桥眼睛也咕噜噜转了几圈,心如明镜,咧嘴一笑,“那你更不用纠结至此了。”
世家女子,以貌美才华双双闻名的,除了宋焰亭,司空月瑶,叶影束,那就剩下一位,这一位与裴无念渊源不浅,且脾气确实古怪。
那就是陆展沐的亲妹子陆林林。
宋雪桥笑着撑起自己的脑袋,“你意有所属那位也对你钟情,你还担心什么?”
裴无念奇道,“你知道是谁?”
“陆大小姐在你十六岁的时候就看上你了,像她这种家世相貌皆为武林中一流者,你的确会有些
压力,我当你大哥所以说句实话。”宋雪桥打了个哈欠,眼睛也朦朦胧胧起来。
“若不是她喜欢你,脾气又怪得很,我早就上去勾搭了,她那些要求,江湖上几个人能做得到,什么追她地一定要帅,什么武功要比裴无念高,什么须得爱她一辈子......”
裴无念笔尖游移不定,咬着唇,直到把淡色的唇咬成了水红,才猛然惊觉屋子里已经没了人声。
他忙放下纸笔去看,人已经说着说着睡着了,四仰八叉的躺着,裴无念轻轻伸手探了探泡妞大师地额头,温度已经消下去不少,将被子又塞了塞,这才阖了门走出去。
廊下夜风寂寂,亮着盏照路青灯,裴大师兄倏忽叹出一口气,将那张纸拿出来,对着灯笼照了两下,上面是幅栩栩如生的一副画儿,乌龟渡寒潭。
青背乌龟驮着把剑,抓着两个野果,滑稽无比。
明知寒潭水凉,非得作死。
心下没来由的一阵生气,将画儿团成一团,丢出去老远,听闻那纸团儿砰砰砰几声冲池水而去,裴大师兄又追了上去,傻子一样捡回来,铺平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又叹了好几口气,折好收进了袖子。
屋子里的乌龟接连翻了几个身,突然浑身一阵燥热难耐,额上也渐渐溢出薄薄一层汗,宋雪桥猛然睁开眼,眉头霎时拧做一团。
他虽喜欢到处撩拨美女,却不是个混蛋,司空月瑶还是个小姑娘,一个半点大还会提刀砍人的小姑娘,自己总不会禽兽到如此地步。
再者说自己对她也没什么邪念可言啊?
难道是被冷水激的?
宋无赖虽是无赖,到底不是真的经过人事,惊愕之余,接连爬了几次五指山又拼命抱着被子咳嗽了一通,他才再次昏睡了过去。
乍暖还寒,在宋大公子终于把整个逍遥谷的枫叶斩去一半,裴无念也带着司空月瑶出山办事的某一天,他突然被久别重逢地无沣喊上了七十二峰三清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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