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赵公公直了直身子,说道,「我当年替太后梳头,自然知道太后有多少翡翠珠钗,且件件都是巧夺天工之物。其中有一个「翡翠四凰朝阳九九金钗」,更是特别,华贵无比,是西域进贡之物,全天下仅此一件,但后来离奇失踪,遍寻不见……」
「他们怀疑你偷了凤钗?」柯卫卿不禁问道。
「是。不过,可不是奴才偷的!但是奴才知道到它在哪里。」公公拧起眉头,极低声地说,「就是太后失踪那日,她一早起来梳了朝凤髻,戴着这支钗,还是奴才亲手给她插上去的。」
「哦?」柯卫卿停顿了一下,说道,「可是那天,太后不慎失足坠入荷花池,那么钗应该还在太后的头上,或者掉进了池塘中,这与你何干?为何说是你偷的?」
「唉,您有所不知。一开始,是无人追究此事的,反倒是我,心里一直挂记着,还去池塘里捞过,可惜啥也没捞着,还以为这宝物就这么没了。」
「还以为?难道另有下文?」柯卫卿问道。
「是呀。后来,兰贵妃知道奴才的手艺好,让奴才去给她梳飞天宝髻,奴才就去了,这兰贵妃长得可真美啊,她也很满意奴才梳的发式,还打赏了我一锭银子,让我天天去来着。后来有一日,奴才帮她配珠钗时,意外发现首饰柜的底部,竟然躺着太后的那支九九金钗,当即吓得脸都白了,真跟见鬼似的。」
「什么?太后的金钗在兰贵妃那儿?你会不会看错了?」柯卫卿听到兰贵妃时,就已经有些诧异了,话到了这里,他更加惊讶了。
「不会的,那金钗太后喜欢得很,时常拿出来戴,奴才亲手都摸过不下二十回了。」赵公公斩钉截铁地道,「当时,兰贵妃也没发现我瞧见了,因为给她戴好凤钗后,我就慌慌张张地走了。但是,不出两日,奴才就莫名其妙的被内务府治了罪,说我当日,偷了太后的九九金钗,还拿出去卖了。奴才想,莫非是我当时动了钗,给兰娘娘发觉了?所以才想将我赶出宫的?」赵公公显得非常不安地道。
「哦。」柯卫卿微微点头,心里却是掀起惊涛骇浪,「烁兰为何有太后生前的贴身之物?皇上以前就怀疑过,太后并非是失足坠河,而是被人蓄意谋害,凶手就是太后独自去见的那个人。但是一直无确凿证据,此案也悬而未决。」
「如今太后的金钗在烁兰手里,那么,太后最后见到的人,难道就是烁兰?烁兰杀害太后后,再顺手牵羊拿走金钗?这可能吗?她虽然娇纵蛮横,但是杀人,杀的还是太后,她能下得了手?」
千头万绪让柯卫卿一时无言,赵公公起身想走,却被他拉住了。
「公公,我有些话,想要问清楚一些。」
「好,你有话,就尽管问。」赵公公本以为柯卫卿对此事没兴趣,见他神色凝重,便知道自己的事情有救了,便又坐了下来,对柯卫卿的询问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 ※ ※
锦燕宫,已是掌灯时分,烁兰与皇上共进晚膳之后,拖曳着长长的黄绸裙摆,回到寝宫内。
「娘娘,老奴这就去准备洗澡水。」李嬷嬷和几个宫女退下了。烁兰左看右看,确定屋内没人后,便走向梳妆台,那里除了铜镜、粉扑,还摆着一个方方正正,檀香木做的雕凤首饰盒,是当年孙太后认她为公主时,赏给她的礼物。
烁兰打开盒子,拨开珍珠链、翡翠镯、红宝石戒指等等昂贵首饰,拿出那支华光异彩的翡翠四凰朝阳九九金钗,两眼放光,爱不释手地抚摸着。
这支钗真是太美了,戴着它,仿佛就成为大燕国母一般,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贵气,但同样,这支钗也差点给她招来祸事。
若不是她及时发现那个梳头的赵公公,有动过这支金钗,差一点她和太后的事,就被人察觉了。
原本她就很头疼,拿了钗却没法戴,该怎么办?这简直是个祸根!
现在就好了,不知死活的梳头太监拿着金钗卖到了宫外,而她兰贵妃就明察秋毫,捉住了他!然后,她就一直派宫人在外头重金悬赏,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间珠宝行里找到了金钗。老板不知是买了贼赃,十分惶恐地将此物献出,还「指明」要献给兰贵妃,这么一兜二转,这金钗就十分合理地到她手中了。
谁都知道,孙太后生前最疼爱她了,这金钗迟早也是会送给她的,相信这一点,无人可以反对。
至于那个老太监,现在已经累死在石山了吧。
烁兰冷冷一笑。将金钗慢慢地插进光滑黑亮的凤髻之中,那光彩在灯笼的辉映下,仿佛天仙下凡一般,美不胜收!
然而,那血玛瑙做的凤目,此刻显得十分刺目,总觉得是在流血似的,烁兰看着铜镜中的金钗,微微蹙起了娥眉。
「啪!」
烁兰取下金钗,放回盒子里,毕竟是死人的东西,就这么戴着总觉得有些不吉利呢。
还是放一阵子再说吧,烁兰这样想着,打着哈欠,伸长双臂,传人伺候沐浴了。
※ ※ ※
月亮很圆,皎洁的月光透过铁窗照进简陋的屋子里,这是两大排的炕头,中间是过道,散落着满是尘土的布鞋、草鞋。
长长的炕头上,一人一张草席、一条薄被,囚衣折起,充当枕头。大大小小的呼噜声,嘎吱嘎吱的磨牙声,还有乡音浓重的梦呓此起彼伏,让夜里,总是那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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