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龙混入石山,假装犯人是欺君之罪,柯卫卿很清楚此事不能被煌夜知道。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声音竟比冰雹敲击声更大,每个人都希望皇帝隆恩,减免他们的徭役,哪怕只是一天也好。
煌夜的目光却只盯着一个人,那浑身湿透,总是带伤的柯卫卿,同样跪在那里,迎接着皇帝。
「牵马来。」煌夜锐利的视线扫视过那一片囚犯,说道。
「是!」青缶应道,不多久,便牵来一匹四蹄踏雪,浑身乌黑油亮的骏马。
「上马。」这话,是煌夜对柯卫卿说的。
「哎?」柯卫卿却不明所以,抬头看着皇帝。
「朕叫你上马!」煌夜上前一步,失去耐心似的,一把拽起柯卫卿的胳膊。
「可是……」柯卫卿瞪大了眼睛,顾不得手臂上的疼痛,问道,「去哪里?」
「朕要带你回宫。」煌夜斩钉截铁地说完,就把柯卫卿送上马背,然后自己也踩蹬上了马鞍。
「皇上?!」柯卫卿果然挣扎,想要下马,煌夜却一夹马腹,骏马便在嶙峋的山路上敏捷地跳跃着,直奔向山脚的河滩。
「我不会认罪的!」直到被煌夜扔进了华丽的车辇里,柯卫卿仍然说道。
「朕知道。」煌夜低沉地说。待坐进宽敞雅致的车内后,又命太监送上两套干净的衣裳。
柯卫卿坐在角落里,无法相信皇帝竟然就这样把他带离石山?这似乎和甘龙试图劫人的方法,没什么两样。
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可以……?!
在护卫军奉旨拔营,准备回京的时候,煌夜脱去了湿濡的衣服,换上真丝深黑的锦袍,衣袖上是金线绣的龙身。
而柯卫卿则是一套银灰色的绸衣、长裤,虽然没有任何纹饰,但比起他身上的囚衣来说,已经是好太多了。
柯卫卿也并不想弄脏车内铺着的珍贵丝绒,他背对着煌夜,脱去短褂,正要套上那件绸衣时,煌夜却伸手过来,轻轻抚上他的脊背。
一阵颤慄的酥麻,让柯卫卿极为惊慌,他想要躲开,但是无处可闪,煌夜依然把他压在了身下,他的脸紧贴着柔软的丝绒地面。
在以为煌夜要做什么,而全身僵硬的时候,煌夜却停手了,抬起头,对着外边沉声吩咐道,「拿针和金创药来。」
「遵旨!」太监很快拿来了御用的药品,还有雪白的纱布。
煌夜用银针挑去了柯卫卿肩头凝结着淤血的脓肿,然后撒上金创药粉,再拿纱布撕成绷带,一层层的缠紧他的肩头和肩膀。
还有一部分金创软膏,则涂抹在柯卫卿被冰雹砸红的手臂上,有消肿止痛的奇效。
煌夜一言不发,动作轻柔地做着这些事,直到确认柯卫卿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全部处理完毕,他才放下手里的药,轻舒了一口气。
「皇上……?」柯卫卿坐直了身子,小声问道。
「朕知道你没有答应,但朕还是要带你回去。」煌夜说道。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柯卫卿受苦,他要立即带柯卫卿回宫,无人可以阻拦。
「可是……!」
「没有可是,你给朕老实待着。」煌夜说完,退回位子里,闭起眼睛,似在养神。
柯卫卿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不禁想到了赵公公,如果可以,他更想皇帝带走赵公公,好去调查太后遇害一事。
「皇上,我可以多带一个人走吗?」柯卫卿既然想到了,自然大胆地提了出来。
「那个红琉?」
「不,是一个曾经在宫里当差的公公……」柯卫卿想说这个公公和太后遇害有关,但又不知如何起头?要知道烁兰是皇帝之妃,指责他人的妻子有杀人的嫌疑,身为丈夫的煌夜,一定会很生气的。
到时候,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反倒害赵公公丧命。
「他犯了什么罪?」
「偷盗宫廷财物,不过,事有蹊跷……」
「什么时候你也管这些闲事了?他有冤情,朕自会让官员重审。」皇帝颇不耐烦地说完,不客气地瞪了柯卫卿一眼,「你别再想别人的事了。」
「可是……!」柯卫卿咬了咬嘴唇,低头不语。
过了许久,青缶来说,可以启程了,他们并不是渡河,而是走另外一条山路,虽然绕了远路,但好在路还算平坦,也不必出动水军接驾,那么兴师动众了。
但柯卫卿知道皇帝此次出宫,已经是惊天动地,足以震撼朝廷了。
在入夜的时候,柯卫卿曲起一条手臂,充当枕头。虽然睡下了,但无法入眠,想着甘龙、红琉,还有那永久葬在石山的孩儿……
「卫卿。」煌夜突然靠近了,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柯卫卿的身体僵硬如石,无法继续装睡了。
「念儿。」煌夜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柯卫卿的耳内。
「什么?」柯卫卿不解地问。
「我们那没出生的孩子,这是朕赐给他的名字,」煌夜动情地道,「不管他是公主还是皇子,朕都会一辈子记着他。」
「皇上……?!」原来皇上都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又是何时得知的?这些事情柯卫卿已经无暇去关心了,他刻意埋藏在心底的痛苦,随着这一声「念儿」,彻底地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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