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位皇子真是命苦,生母惠妃在怀胎七个半月时,不知怎么的,在御花园里跌了一跤,早早地生产下皇帝的第十子。
而且还是难产,哀叫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的,不过惠妃连孩子的脸都没看—眼,就这么撒手去了,皇上别提有多难受了!
这惠妃原本只是一名才人,但长得貌若天仙,又文采出众,比不得一般的妃子,只懂得拈酸争宠,皇帝钦点她为惠妃,一步登天,荣耀无限。
也就一个月的功夫,惠妃便有了身孕,从怀胎到生产,皇帝一直陪在身侧,三千宠爱集一身,只怪她命薄,享受不起隆恩。
至于永麟,是直到满月才有名字的,因为他高烧不退,滴奶不进,太医几度说该准备后事了,连小寿衣都给穿好了。
这在后宫也不是稀罕事,皇上虽说妻妾成群,多子多孙,但夭折的不在少数,虽然让人觉得悲痛,但也是见怪不怪的了。
可是正当大家以为小皇子没救时,他却奇迹般地挺了过来,只是落下了病根,常年头疼脑热,没个安生的月份。
皇上在早些年,还天天来探视,十分关心。可是后来有了新的妃子,新的孩子,对永麟也就逐年冷淡下来。
在这泱泱大宫中,被皇帝遗忘的皇子,和失宠的妃子也没多大区别,别看这宫室布置得华丽温馨,但仔细瞧的话,就会发现宫灯也好,还是罗纱帐,都是用了好些年的,自从他两岁搬过来住以后,就没再装裱过。
连拨给他使用的奴仆,都是老得掉牙的,这几位宫女姐姐,看着永麟长大,心里自然是疼爱他,经常来看望,给他梳冼更衣,好有个皇子的样儿。
「瞧瞧,这个头蹿得多快呀。」一名给永麟穿衣裳的宫女,笑着道,「再过两年,好让皇上给您找王妃了。」
「蓉儿,你说笑的吧,我才十一岁。」永麟把腰间的玉佩齐整了一下。
「十一怎么啦?奴婢要不是六岁就进宫,十一、二岁那会儿也都嫁人了。」
「哟,蓉儿现在是后悔了,想出宫会情郎了?」另一名年龄稍长,正在整理床铺的宫女笑话她道。
「看你说的,我嫁人还早得很,还要十年,得等到二十五岁才能出宫,到时候我们的十殿下,也就二十一啦。」
在宫女们斗嘴取乐的当口,永麟心想道,「说的没错,宫女奴才大多在五、六岁入宫,直到二十五岁,方可返家婚配,太医院里的小学徒到底是从哪儿来的?看他的样子,倒像是刚入宫没多久的。」
「柯卫卿……」名字也很有意思,并不是阿猫阿狗这类奴才的名称,想必家里也是有些底蕴的,可看他磨粗了的双手,又不像衣食无忧的孩子。
「殿下,要用药了吗?」蓉儿见永麟看着几案上的药碗,便问道。
「嗯,劳烦姐姐了。」永麟微微笑着说。
「请喝吧,奴婢还备了蜜枣。」蓉儿说着,把怀里的一包金丝小枣拿了出来。
她这么热心肠,一是因为永麟是个温柔体贴,从不苛责下人的好主子。二是永麟有一手绝活,每个宫女都想得到他的帮助。
「今日得闲,帮你们画幅肖像吧。」药喝完以后,永麟轻轻擦了擦唇角,说道。
「多谢殿下了!」三位宫女相视一笑,高兴坏了。
从卧室出去,仅隔开一道门便是书房了,里头立着一个花鸟屏风,铺着大红毛毡,典籍充栋,家具古雅,开门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
说是书斋,更像是画室,南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水墨丹青,最为出彩的就是墨兰图,墨兰花开时,清艳含娇,飘香四溢,无需摆上真正的兰花,就已是满室生春!
下人们都知道十殿下尤善丹青,图写特妙,而且分文不收,来者不拒。对于那些年幼进宫,又出不去的宫婢来说,往外送一封有自己画像的书信,安慰老父老母,便是难得之事。
无奈宫廷画师只为皇家效力,绝不会给一个宫女画画,且常开天价,连妃子都吃不消。
十殿下从小深居简出养病,无聊时,便提笔涂抹,却有十足的天分,照着画轴竟能通篇临摹下来,起初大家只是称赞几句,随着他年纪增长,画技是越来越好,惟妙惟肖。
一日,蓉儿说,要是殿下会画仕女图岂不美哉,她多想给乡下的老祖母送封家书。旋即又觉得太失礼了,怎敢让皇子为自己描写丹青,传出去可要杀头的!赶忙磕头说是自个儿错了。
永麟倒不介意,持笔就为蓉儿画了一幅巴掌大小的图,方便她夹带出去。这一来二去,蓉儿的姐妹们都知道了,也就过来求画,作为感恩,没少往这里送吃的,还有其它缝缝补补的活计,全都揽下了。
不过这事始终不敢闹大,以免上头知道了,吃不了兜着走。下人们一同保守这个秘密,一年过去了,竟然一点事也没有。
永麟倒也享受这样的日子,生病时,躺在床里看书,病好了,给下人们画画玩儿,与世无争,反正太子位也轮不到他坐。
如今,九哥当上太子,他更是放宽了心,要是大皇兄成为太子,他得势之后,必会残杀同胞手足,以巩固自己的帝位。
而九哥看似冷漠寡言,但为人可是要比大皇兄光明磊落得多,况且,自己这条命也是九哥救下来的……只是两人已经很久未有交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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