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禄明皇却似乎很看重段景玉,总是会询问段景玉的看法。段景玉若是认真答之便是思维清晰、直指重心,可这位长乐侯爷性子似乎真的是难得认真,反而经常会敷衍了事地说两句玩笑话一带而过。所幸他始终是妙语连珠,所以即使禄明皇也没有责怪。
那日与段景玉夜里喝酒叙话之后,两人便没有再说过几句。
上官惊鸿是心里兀自有些拿不定主意,本还以为再次见面会有些尴尬别扭。可段景玉显然完全没这么想,次日上朝相遇时,也只是如寻常一般面上带笑地点头打了个招呼。
所幸上次万和宫之后也是如此,上官惊鸿也大约明白段景玉的性子便是如此捉摸不定。
而有些怪异的是,段景玉的雪狐球球居然好似很喜欢上官惊鸿的长天府。
上次在上官惊鸿的屋子里睡了一觉之后,虽然平日里白天还是不见踪影,可是到了夜里反而像是找到了窝似的,不请自然不说,还反客为主地当先跳上上官惊鸿的床找一处自己舒服所在,然后便大摇大摆地睡了起来。
上官惊鸿平日被占去了半边的床不说,偶尔还要在夜里因为球球肆意地翻身被那毛茸茸的大尾巴呼在脸上。
他虽然因此有些苦恼,可是看着雪狐那狡黠的赤瞳狐狸眼微微眯起的慵懒样子,却总是隐约觉得好像是段景玉的影子在眼前晃似的,便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把这小东西丢下床。
而且,或多或少的,心里也存了一些别样的心思。这雪狐夜夜都跑来长天府,长久下来,段景玉自然也会有所疑问,或许会因此寻来也说不准。
这次倒没被上官惊鸿料错,大约是七八日之后,段景玉上朝前与上官惊鸿相遇之时,例行公事地招呼过之后,却忽然笑了笑开口道:「这几天夜里,球球可是都跑到了将军府里?」
「是的。」上官惊鸿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多言,仅仅只是用两个字应道。
而段景玉居然也就此沉默了下来,竟好像是没有要继续开口的意思了。
两个人就这么并肩往朝堂的大殿走去,那一道青霜石砌成的长长阶梯此时在脚下,却让上官惊鸿觉得无比短暂,眼看着马上就要进入朝堂,虽然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却还是拿不准主意要不要主动开口说些什么。
可是也就是在即将进入殿门之时,段景玉忽然悠悠地再次开口了。
「既然球球都可不请自到,去得将军的长天府……」
他一双桃花眼若有所思地看了过来,唇角卷起一抹笑意:「那小侯自然也是可以的了?」
上官惊鸿一愣,转过头刚要开口,却已经被身侧的男子忽然欺近了耳畔喃喃地低语了几个字。
「入夜见。上官将军。」
……
整个朝堂之时,上官惊鸿都有些神游天外。
平素他虽然是不太懂得那些繁琐的政务,可却也会用心去听。可是今日,却仿佛无论如何也无法让那些一板一眼的东西进入到脑子里。
虽说是段景玉先言及倾慕之意,可是归根结底,他与段景玉的数次接触,却还是往往对方三言两语,便已在心里败下阵来。最初那一吻、在石亭中的饮酒叙话、乃至今日的入夜之约,通通都掌控在对方的手中。
若两人之间是战场,他可以说是还未交战便已经败退了千里。
可是即便是这样,却还是不得不承认,听到那「入夜见」三字,上官惊鸿心里其实是有着一丝欢喜的。
那种感觉,又怎么能用三言两语说得清。
他虽然是比段景玉年长了三四岁,可是在情之一字之上,却比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都不如。
他只知道日夜练武、操练兵马,却没遇见过会将手指在他伤疤上温柔抚摸过、会在他耳后轻轻亲吻的男人。
如何应对?如何自处?
这种种,无法在兵书上寻个答案。
上官惊鸿低垂双目,却只能深深吸一口气,暗道顺其自然便是。
可是入夜之前,却要记得在街上宋记酒铺买些杏花酿。毕竟,他那里也只有南疆来的青麦酒,于段景玉来说……还是太烈性了。
入夜时分,上官惊鸿按着自己的老习惯,在院子里练着刀。
自从他五岁起决定练刀,便几乎无一日落下这例行的练刀功课。流风斩月刀在他手中十余年,偶尔上官惊鸿已经感觉那刀仿佛已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
往常练刀之时,总能沉浸在那股刀的意境之中浑然忘我,可是今天却仿佛遭遇了很大的阻力。
隔三差五的抬头看看墨黑的天色,虽然心中不愿承认,可的确是有些焦虑。
就在这个当儿,院墙那边忽然腾地窜上来一只雪白毛球。
上官惊鸿看见是球球,漠然的脸上也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这几日下来他与这小家伙已经熟稔得很,也不需言语,只是微微平伸手臂。
球球欢快地自墙头上跃起,带起一道白影,嗖的一下就直窜到上官惊鸿的手臂上,随即又是一蹬腿跳到了肩膀上蹲好。
上官惊鸿伸手轻轻摸了摸雪狐的大耳朵,既然球球都已经来了,想必段景玉也该是快要到了。
果然,也就是片刻之后,院墙之上忽然又站了两个人影。右边人身穿银色劲装,腰挎长剑,显然是侍卫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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