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上官惊鸿恍若未觉,他并不知道去哪里找段景玉。
先是闯进了对面街的景玉府中绕了一圈,府里没有,便又再出来。
迎面便看到了许多双投向他的复杂探寻眼神,上官惊鸿无暇顾及,上了马之后又往鸿香街的方向去了。
鸿香街一整条街都是夜晚才热闹起来的花街,本来此时外面也只有几个懒洋洋的仆人在打理,上官惊鸿在数个馆中横冲直撞,却是硬生生把几乎所有人都吵醒了过来。
「哟,这不是上官大将军吗,怎么成亲的日子却找不到新郎官了?」也不知是谁阴阳怪气地在人群中喊了一声,却随即跟着周围数声意领神会的笑声。
见被嘲笑的将军也并没发火,周围的人们讨论声也越来越大胆起来,鄙夷的笑声更是不绝于耳。
上官惊鸿握着缰绳的手指颤抖得厉害,他翻身上马,华丽的红袍衣角在众人眼中狂放地飞舞,渐渐远去。
胸口疼得厉害,既是那伤口被不停撕扯的疼,更是心底一阵阵泛起的苦涩。
两种疼痛纠缠在一起,久了也就分不清了。
他拉了拉缰绳,放慢了马的速度,有些茫然地在街道上四顾,却还是找不到方向。
忽然之间,街道的尽头奔来一只毛茸茸的雪团子,到了跟前腾空一跃便已撞入了上官惊鸿的怀中。
「球球……」上官惊鸿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小雪狐,手顺着那丰厚柔软的皮毛抚摸着,喃喃地道:「你怎么来了?」
球球拿嘴咬上官惊鸿的衣襟,又拉扯了几下,然后才灵活地又跳到了地上,回头冲上官惊鸿抖了抖尾巴才往前奔去。
那样子,倒似乎是在给上官惊鸿指路。
上官惊鸿想到段景玉先前说球球与他心有灵犀,往往能找到他的所在,瞬间便是心里一紧,赶紧追了上去。
球球那四只小短腿儿看着费劲,可实际跑起来却真是不愧于段景玉所说的稀有雪狐血统,飞快飞快。
上官惊鸿策马跟着球球雪团似地小身影,大约也只是不到一盏茶时间,便已看到前面的球球停了下来。
他本只是觉得这里看着有些陌生,但下了马刚一抬起头,只见面前是一座恢弘而庞大的府邸,朱红的大门上一樽牌匾,上面粗豪狂放地写了三个大字——丞相府。
这里,竟然是段越天的住处。
上官惊鸿一手牵着马,刚想迈步走上宽宽的石阶,却不知为何忽然迟疑了一下。
段景玉怎么会在丞相府?
他若是在这里,又为何不肯回景玉府。
这个日子,他绝不会忘记。除非是……有了重大的变故。
上官惊鸿的身子稍稍绷紧,顺手就想要往腰侧摸去,可却紧接着意识到他穿着这一身殷红华丽的锦袍,根本就没带上佩刀。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小细节,心底忽然之间就泛起了很不安的感觉。
球球蹲在脚边,还用头蹭了蹭他的靴子,似乎是在催促着。
上官惊鸿最终还是步伐缓慢地走到了两扇紧闭的朱红大门前,还当真有些奇怪,这偌大的丞相府居然没有个门人。
即使是如此,该有的礼数当然也不能少,他伸手抬起金铜的门环重重地扣了两下。
在原地等待的时间很短暂,很快地,那两扇朱红大门已经发出低低的吱呀一声向里打开。
而从里面一步步走出来的人,竟然是腰畔悬着长剑一身玄黑色劲装的齐寒疏。
「上官将军。」
他肤白如雪,一头长发全部束起,格外凸显出了那锋利如尖刀的眉宇。
一双浅褐色丹凤眼里满是森寒的神色,齐寒疏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长乐侯就在府里,他托我带话给你。」
「他悔婚了。」
上官惊鸿的身子轻轻地哆嗦了一下。
那一瞬间,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具体仔细的想法,就只是忽然之间觉得冷,几片飞雪簌地落在脖颈,冰得渗人。
他有些笨拙地后退了一步,像是在惧怕着齐寒疏漠然的神情一般。
「他悔婚了。」
齐寒疏再次重复了一遍,他的目光从上官惊鸿脸上划过,带着种近乎恶意的尖锐。
「我、我想见他……」上官惊鸿吸了一口气,语声竟然还是克制不住有些发抖。
齐寒疏看着面前的年轻将军第一次显示出这样有些软弱的神态,就连站姿都不由有些畏缩起来。
他神色复杂地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景玉不想见你。」
上官惊鸿下意识又想要去腰间握紧刀柄,可还是摸了个空。他觉得手心都是冷汗,嘴唇抖了一下,却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想问一句为什么,可却懦弱地不敢说出口,他害怕知道那个答案。
雪下得越来越大,可不知何时起背后却站了许多的人,他们的窃窃私语声伴随着雪落的簌簌声不断地传入上官惊鸿的耳中。
「看呐,堂堂大将军偏要嫁给个男人,当真是不要脸。」
「得了吧,他想嫁人家长乐侯却还不稀罕呢,这不,赶他走呢吗?」
「就是,长乐侯那般俊俏貌相,人又风流,哪看得上他。」
上官惊鸿只觉得脸上忽然之间又开始发烫起来,烫得炙人,紧接着就连身上穿着的殷红锦袍都仿佛变成了一团烈火,烧得他心口一阵阵的窘迫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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