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琵琶骨被穿,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伤口又痛得厉害,气息愈发微弱,渐渐已是意识迷离。就这么模模糊糊中,仿佛又看见那被称作“帝君”的魔头站在面前,对方却不复先前那样喜怒无常的狂态,而是低眉顺目,满脸恭敬地垂手站着。他原先因对方比自己高出许多,一直仰视看他,不知为何,此刻却是平视,盯了那“帝君”良久之后,他心头像是怒意极盛,竟伸手挥出,一掌打在对方脸上,口中斥道:“孽障!”嗓音清润,倒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这一声呵斥之后,他猛然醒了过来,抬眼便看见方才梦里那张面孔正站在面前,冰冷冷地道:“怎么才这片刻,你就虚弱成这样?”
云泽一时还未分清此刻是真是幻,他张了张口,却发现根本说不出话来,就连呼吸也十分费力,仿佛鼻息间吸入的皆是火焰,炽烈灼人。
那人看了他片刻,似乎察觉他是呼吸不畅,便把手一扬,撤去了捆着他的藤条。
云泽原本就无力站立,全靠藤条支撑,此刻藤条一撤,登时就摔在了地上。
那人见他捂着胸口只是喘息,又冷冷笑了一声:“魔界中皆是浊气,就连大罗金仙也抵抗不住,更何况是你。”
云泽听他这么说,忽而想起他被带走时,人参娃娃哭着说被带入魔界会死云云,原来指的是他抵御不了魔界之气。想到人参娃娃,他心中又是黯然,思忖着此番大约是逃不出魔界,更等不到他来救自己了。
他正万念俱灰之际,却又被那人拖着手脚抓了起来,只见对方俊美面孔极是阴沉,冷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轻易让你死,待我为你渡了魔息,你自能承受魔界之气,”他顿了顿,又阴恻恻地道,“从此你我生息相关,岂不很好?”
云泽还未明白他所说的“渡魔息”究竟是何意思,又听他说从此生息相关,不由便想避让。谁知那人竟凑近了前来,要与他唇舌相就,这一惊非同小可,让他脑内一片空白,竟不由自主向梦中一样伸手给了对方一掌,同时斥道:“孽障!”
因两人挨得很近,他这一巴掌直接甩在那人左脸上,无奈他现在虚弱无力,这一掌打得极轻,毫无力气。谁知那人挨了这一巴掌,却像是忆起什么前尘往事,满脸惶然地楞在那里,竟是呆住了。
云泽虽不知他为何呆若木鸡,却不肯放过这难得的机会,趁着他没有动作,猛然爬起,冲出了门去。
门外不像他想的那样天光大亮,仍是幽幽暗暗,只有几点湛青火光飘在半空,犹如鬼火。他不辨方向,只好随意钻进一条小路,却听附近有声音惊叫:“奇怪,怎么有生人气。”
这一声过后,又有几个声音轮番道:“果然是生人气,好像是在这边。”
云泽借着幽光,看见小路尽头已有几个魔兵模样的身影执着长斧追来,慌忙转入另一条小道,谁知这边也有执斧魔兵,正向他逼近。他慌不择路,竟转入一个死角,两边小道脚步纷杂,眼看就要将他堵住。他在这紧急关头忽而想起人参娃娃送他那颗珠子,慌忙从内袋里取出塞进了嘴里,谁知那珠子含入口中却并无任何变化,他既未像梦中那样腾空飞起,也没有平白多出什么法力,而那群魔兵已然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一眼瞧见魔兵们凶神恶煞的面孔,心下一惊,以为即刻便要被擒住,谁知那几个魔兵竟没有扑将上来,反而东张西望,喃喃自语:“奇怪,明明闻到生人气就在这附近,怎么没看见踪影。”
云泽脑中顿时明白过来,这颗宝珠的效用便是如人参娃娃一般,可以隐藏自身形迹,他既明白过来,便慌忙又屏住了呼吸。果然,他气息消失之后,那群魔兵就更加没头苍蝇一般,竟向着另一个方向找了过去。
他刚要松一口气,却听半空中有人沉声道:“幻域诸兵听令,有外界小贼从斗阁脱逃,切莫让他走远,速速拿下。”
云泽听得分明,这是那帝君的声音,只听号令过后,四周山呼海啸般,不知涌了多少魔兵出来,他心中慌乱,更不知该逃往何处。
就在他四处寻路的时候,身边又掠过一队魔兵,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口中还道:“不必忙,这幻域是业灵帝君依二十八宿分布所建,外界来的小贼岂能找到路出去,咱们搜他一夜,总能抓到他。”
其余几个魔兵也都点头称是。
一旁听着的云泽心里却是一动,他慢慢踱回小径,看向自己逃出的方向,只见几点房屋恰似六星,又状如北斗,心中暗暗道:此处果然是斗阁,正对斗宿。他这么一想,再看四周,又见左侧四星如箕,右侧上下连珠,分明是女宿和虚宿。再往前走,三星微曲,两星离宫,道路曲折与他料想得分毫不差,他一时也未细想自己为何对此间构造如此熟悉,只管拼命向前奔去。待走过室宿和壁宿之后,前方果然显出一个黑洞洞的圆形拱门,门两侧都有魔兵把守。云泽赶忙捂住唇鼻,大着胆子就要从那两队魔兵中穿过,谁知前脚刚踏入门中,就听见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耳后响起:“你好大胆,再不停下,魔尊便要发现你了。”
云泽吃了一惊,又听那声音离自己极近,生怕被他抓回去折磨,慌忙就冲出了那道拱门。抬头只见中天一轮血红明月映照下来,四下里皆是暗红一片,此处魔气更重,似乎才是魔界的中央。他到了此处,气息更弱,眼看便要支撑不住,然而身后追赶的脚步声纷至沓来,让他只能竭力向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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