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阶下的允商见他只是仰头出神,也不知听没听见自己的一席话,他心中本就有事,现下不由愈发忐忑,又道:“师尊,那……那个少年当真是小师叔么?如果真是他,为何要送到西王母处,何不带回灵台,我们不妨以朝元之法复他元神。”
“我观他气象,委实是长垣师弟,只是他不止失了元神,更无仙根仙骨,便是朝元之法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西王母法力无边,又掌管昆仑仙药,她既肯援手,定能为他重塑仙身,自是不必忧心。”
允商听他说得笃定,稍微明白过来,却又忍不住懊恼:“可惜我先前虽与他有一面之缘,却未能认出他是小师叔转世,倘若那时有所察觉,又怎会……怎会让他落入魔界之手。”
紫宸道君微一摇头:“你也毋需自责,师弟那时魂魄尽碎,根本不可能转世,那少年……倒像是他重生而来,究其来历,连我也想不出。他重到世间,却没有先回仙界,反而被抓入魔界……或许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他说到此处,雪白的眉毛颤了几颤,竟有些不忍般闭了眼睛,“师弟命途坎坷,我虽有心救他离开困厄,却终是违逆不了天命。”
允商听了片刻,又垂首道:“小师叔既能回来,那便再好不过,只是万一消息传到魔界那边,魔君和昊元定会十分忌惮,说不定便要闯到仙界寻衅滋事,师尊不得不防。”
紫宸道君淡淡颔首:“魔性贪婪,先前只是碍着三界之盟,一直未曾轻举妄动。此番你等连同妖界一起从魔界中接了人出来,只此一项,他们就未必肯善罢甘休。近来仙界各处灵气皆有枯竭之像,只怕争斗起来难以能占到上风,妖界诸位妖王又各怀心思,三界之盟根本不足成为依仗,眼看又有一场动荡,”他想了想,又是一叹,“为今之计,还需等长垣师弟回返,他……对于魔君来说终归不同他人,或许还有些震慑之法。”
允商垂头听着,清朗的眉宇间始终有抹忧色挥之不去,站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紫宸道君有所察觉,不由抬眼问道:“允商,你此番下界,除了去办这一节事,还遇到别的什么事么?”
允商一望见他睿智双目,心下便是一沉,不由自主跪了下去:“师尊,弟子在下界时受了凡妖迷惑,违背灵台仙规,自知罪孽深重,请师尊降罪。”
紫宸道君早在他进殿时便察觉他周身有淡淡妖气萦绕,只是一直没有出言点破,此刻听他直言请罪,倒是叹了一叹:“你素来持重,怎会轻易受到迷惑,难不成遇到什么道行高深的妖物不成?那妖物是属哪位妖王治下,待我告知一声,也好依照三界之盟惩戒他一番。”
允商脸色变了几变,惶然低下头道:“他……只是个无知小妖,弟子已狠狠教训过他,谅他不敢再在下界胡作非为。”
紫宸道君原本面色还算和缓,听了这句却是拧起眉头,十分严厉地道:“你若只是受他迷惑,为何又要出言维护,难不成你对那妖物还生了私情不成?”
允商眼睛瞪大,立时道:“师尊明鉴,我委实是一时不察才着了道,待清醒后早已是惭愧万分,恨不能万死以赎此罪,哪敢再生私情。”他说着,又仰头去看紫宸道君,“求师尊降罪,便是将我禁闭雪顶溶洞再不放出,我也甘愿。”
紫宸道君听他字句灼灼,确实一片悔意,但若当真将他从此禁闭雪顶溶洞,却又难以忍心,若是不罚,又坏了灵台规矩,正两难之时,却听晨宫外传来弟子的高声呼喊:“师尊!魔界业灵帝君率了诸多魔族闯到山门,正在叫骂,要我们交出允商师兄呢!”
紫宸道君眉头一皱,看向允商:“业灵帝君,那不正是……”
“就是那弃徒昊元,”允商低低向他道,“看来师尊料得没错,昊元与我争斗无果,转而从魔界中调齐人手,前来兴师问罪,只是没想到他来的这样快。”
紫宸道君微一沉吟:“既然如此,你的责罚暂且搁置,先随我去应付了他再说。”
允商低低应了声“是”,跟在他身后走出了晨宫。
灵台山门在不周山的咽喉处,此处云雾缭绕,地势极险,此时已被业灵帝君所率的五天护法以及数千魔兵围了个水泄不通。紫宸道君与允商到时,诸魔正倚在山门前高声叫骂,两边更是摆开法障,眼看便要动手。
允商率先一步飞到山门,垂目看向下方的灵台弟子与魔界诸人,朗声道:“诸位,仙魔两界休战已有数百年,今日岂好再起干戈?”
他话音未落,便听诸魔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却是个墨衣之人走了出来,冷冷道:“玉阳真君,你何必装模作样,若是不想大动干戈,为何要私通妖界,闯入我们地盘,硬生生劫了人去!”他说完,长眉一凛,“今日,若是不想我在此血洗灵台,趁早将那叫云泽的少年交出来,另外你再向我磕头认错,或许我宽容大度,便饶了你这回。”
允商听了这句,倒未着恼,只微微皱眉:“依照三界之盟,我等确实不该前往魔界,可那少年本就不是你魔界中人,你扣他不放又是何道理?”
业灵帝君厉声笑道:“众所周知,那少年是赤天护法在三界盛会上用两个魔将换回来的,那时你们仙界可是一概同意了,而后却又偷偷摸摸前来劫人,诸位上仙这般道貌岸然,难道不怕人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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