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远眼睁睁看着这片尸山血海,再回头看向魔尊时,双眼中已蒙上沉沉恨意,握剑的手连连颤抖,心头渐渐涌出杀意,可又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略有迟疑,并没有立刻向对方动手。
魔尊似是察觉到他犹豫,十分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千年前你不自量力,刺了我一剑,还不是自己落得神魂俱灭,现在竟又要犯蠢。”
他一提起此事,长垣立时便想起自己被魔界之力撕碎时的无边痛楚,然而比那痛楚更难忍受的,是对方脸上的冷漠笑意。他再也难以忍受,蓦地起身,蓄起剑势,直向魔尊指去:“原来一直是我在犯蠢,我竟还相信你为了我不再作恶,我竟然信你……”他手臂颤抖,剑锋也微微摇晃,声音十分疲惫,很不甘心地道,“你说喜欢我,难道也是假的?”
魔尊听了这句,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一般,连声大笑,笑到最后又渐渐恢复了阴冷之色,恶声道:“你不过是个仙界除魔的器物罢了,还怀着一颗软弱的凡人之心,有什么值得我喜欢。”他说着,眉梢一挑,锋利的唇角泛出玩味十足的笑意,“再说,你不是知道么,向我自荐枕席的人多了去了,我才不稀罕你。”
长垣听了他这番肆意嘲笑,心底寒意越来越重,握剑的手也愈发颤抖,明明恨意已到了顶峰,可奇怪的是他对着这人的喉咙仍然刺不下去。
魔尊看也不看他手中的剑刃,只是兀自冷哼了一声:“软弱的凡人,比仙人更不该活在这世上,我毁了仙界之前,便应先毁了你最惦念的凡间。”他说着,双臂一振,背后蓦地绽开一道暗红漩涡,汹涌的魔界之力眼看便要从那漩涡中溢出,而他的下方则是人间大片的城镇村庄,数不清的凡人如同蝼蚁般在下界逃窜哭喊。
那哭喊声极其刺耳,在长垣耳边徘徊不去,眼见凡间即将要被魔界业火吞噬,他恨意怒意一起涌出,一剑便刺向对方喉咙。就在剑尖将要刺入魔尊喉管的一瞬间,他忽然在对方的红瞳中看到一丝极其细微的痛苦之色,一瞬之间,他心头猛然动摇,却有个声音从他心底生出,急切地道:昭炎不会这样,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会让我难过,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这不是他,这不是他……
这声音一响起,他神智猛然清明,生生停住送剑之势,再不敢看眼前的魔尊,垂头用力将自己舌尖咬破,在这剧痛之下,那周遭幻境便如雾霭般从他眼前消散。
幻境甫一消逝,他便遽然一惊,只见那少微剑正真真实实被他握在手里,剑尖直抵着魔尊颈项,而那被困在祭台上的魔尊正双目血红向他瞪视,周身魔纹耀眼如火,看来已是魔气冲天。
长垣惶然至极,立时将剑丢开,就要去碰对方的脸,谁知那包裹着魔尊的五色光华便如寒锋利刃,直刺入他手臂,疼得他猛然一颤。他回头怒视向安坐在半空上的乾元,目呲欲裂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乾元正凝神运转阵法,竟还有空暇睁开眼睛向他莞尔一笑:“我对他做了什么?你还不如问问你自己对他做了什么。”他缓缓摇头,“我早便说过,你是他唯一的弱点,他对你爱念至深,所以竟肯为你克制魔性,肯为你与天界言和。可方才你受幻境所激,对他怨恨至极,甚至要动手杀他,他伤心愤怒,魔性暴起。如今外界的魔界之门已然打开,不消多久,便能将天地吞噬,所有生灵尽归尘土,那便再完满不过。”
其实不用他说,长垣也已隐约看见这异界的天空渐渐呈现出血红之色,料得与这相连的三界定已涌起剧烈震荡。他情急之下慌忙看向祭台上的魔尊,却见对方毫无清醒之色,眼睛暗红得像要流出血来,他再顾不上那五灵珠的光阵,猛地扑到了魔尊身侧,急声向他唤道:“昭炎,你快醒醒!”
魔尊周遭魔气汹涌,瞳孔中没有长垣的倒影,只有一片血色,嘶哑地喝道:“滚开!”他唇角颤抖着扬起,露出个难看的笑意,“你既然恨我,要杀我,何必还装模作样!”
长垣忍着那光阵刺入周身的痛楚,连声道:“不,我没有要杀你。”
魔尊脸颊肌肉抽动,咬牙切齿地道:“你自己说过,你当年是真的要杀我,从此地出去后,也依然要杀我,既然如此,为何还不动手。”
长垣惶急地摇头:“我是骗你的,我早该知道,我杀不了你,我根本就杀不了你。”他望着魔尊暗红的瞳孔,低低苦笑,“你说的没错,云泽是我的本心,我对你……根本不止是师徒之情。”
魔尊眼中忽而有了一丝空白,很快却又被血色占据,他低低嘶笑起来:“巧舌如簧,不过想骗我放过这些人,你以为我会中计?”
长垣明知他现下被激出魔性,全无理智,然而看他神情痛楚,心中怜惜至极,忍不住便想要向他剖白心迹,一手摸到对方脸颊上,缓缓道:“昭炎,我对你的心意,和你对我的心意是一样的。”
他已渐渐抵御不住那光阵入体的痛楚,全身都在剧烈颤抖,却还是垂下头,将额头贴在魔尊滚烫的前额上:“我没有骗你,我一看见你,心里就莫名的欢喜。”
这句话音刚落,魔尊周遭的魔气便微微停滞,不再像先前那般焦灼涌动,他睁着一双暗红的眼眸,眼中毫无焦距,然而气息却渐渐急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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