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等过人,你就知道,单纯地等待有多么的熬人。
宛宛想,原本以为人生是很短的,只有短短一瞬。然而现在才知道并不是,人生其实是很长的,只是快乐是很短的,只有快乐是短短一瞬,而其他个中滋味却很长很长,长到让他开始觉得仿佛已经过了几千年那么久。宛宛开始想,不知道以后的十年应该如何挨过去呢?
春雨还是每天都出去探探消息,只是那群宫女太监都躲着她,她只好每天都拿一些金银珠宝出去,换一些消息回来。风尘仆仆去,气急败坏归,事情大抵如此。舜元近来连早朝也不上了,几乎天天都在南书房处理递上来的折子。其他消息也是一如既往的差,王嫔和宁嫔那边没有任何处罚,春雨自己其实已经再明了不过了,如果不处理那两个妃子,那倒霉的必然是自己这边,宫里就是这样的,无论出了多小的乱子,一定得找出来一个事主,不然皇后日后还如何在宫中立威呢?不然宫中那么多可以遵循的旧例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只是有些话还是不能同宛宛说,他只是活的长,然而做人,他还不如一个五岁稚童精明。做人有多难?在人间熬上一天便抵得上在洞里住上一百年。
春雨回来的时候正在屋檐下不停地抖落身上沾着的雪花,一边拿帕子擦着发梢,因为雪下的太大,伞未遮的全,她的头发已然湿了。宛宛听见春雨回来,便出门去迎她,一边接了她手中的伞,一边不言不语的看着她,等着她开始说话。只是这次春雨并不打算说些什么,她的谎话已经没办法编下去了,舜元让人去蜀山找的道士已经到了京师,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说来说去也只有丧气的话。
宛宛等了等却看见春雨不打算开口,便自己主动要问:“今天,怎么样?”
春雨寻了一根门楼前的柱子靠着,伸手玩着雪花:“你看雪下得好大,我记得,你住的那个山洞能看到整个山下,一到冬天,雪就封山了。”
“对……是能看到山下。”宛宛一笑,还是那种温和和充满着怯意的。
春雨拧了拧手上的手帕,颇怜悯的看了宛宛一眼,几乎是商量和哀求混合着的口气说:“咱们回家吧,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宛宛笑道:“好啦,你是不是又受了宫女的气,你昨天不是已经晚上剪掉了一个人的辫子吗?还不够吗?快别生气了。”他又仔细看了看春雨,便小心问道:“舜元,他今天会过来吗?你见到丁太监了吗?”
春雨叹着气,干脆往门廊上安置的雕花靠椅上一坐:“今天怕是不会过来。还跟前几天一样,他今天连早朝也没去,在南书房那边看折子,应该晚上也就直接在那里歇着了。”
宛宛听了眨了眨眼睛,好像有点失望,又好像是习惯了,挤出一点笑意来:“哦,那你直说就好了。”说罢便靠在楼上的围栏上,默默地发起呆来。
春雨此时也不知如何再开口说那道士的事情,只是吞吞吐吐道:“我还打听了,这几天宫里倒是派人去了……去了,蜀山,蜀山的道士,已经,已经进京了”
春雨还坐在椅子上,等着宛宛回头冲她抹眼泪,只是等了半晌,也没发现宛宛有伤心的迹象,只是心中正纳罕之际,便也凑过去,仔细瞧了宛宛的脸,发现他脸上无限欣喜,再顺着他目光瞧过去,只看见丁太监身后跟着一群小太监正要过来了。
春雨刚想拉开宛宛,再劝他赶快准备离开,只听到宛宛指着丁太监那一行人道:“你瞧,丁太监是不是朝着咱们这边来的,舜元八成中午在咱们这里用膳呢。”春雨还没拉住宛宛,便看见宛宛掉头往楼下跑。春雨也只得赶快跟着他下楼去,只消得一抬眼,便也能看清丁太监脸上的并非喜色,而是一种难堪混合着尴尬的神色,丁太监见宛宛已经跑出来迎他便赶快弓下了身子。
只听见宛宛说:“是不是舜元今天过来?”
丁太监紧了紧喉咙:“这……老奴是过来替陛下传旨的。”丁太监将手上的圣旨举高了点,还没等宛宛跪下,便被宛宛从他手上夺了过去。丁太监顿时心中一松,心想这样也好,倒是不必看那美人哭哭啼啼的样子了,那圣旨是他眼瞧着舜元写的,只怕是……这美人主子要伤心好一阵子了。
丁太监等了一会儿,正等着宛宛哭上一番,他也好回去给舜元回话,只是等了半晌也没看见宛宛有什么声响,便抬眼看了看,只看见宛宛正搂着那圣旨转了几圈,一个人吃吃傻笑,并未打开。脸又在那圣旨上贴了一阵,犹豫道:“我还是不自己瞧了,丁总管告诉我吧。”
丁太监瞧着宛宛心中想道,原来他还以为是赏赐呢……他在宫中当差了几十年,什么样性子的宫妃没见过,越漂亮的妃子越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便越懂得欲擒故纵,操纵人心。只是他也是顶一会的见到宛宛这种漂亮的惊人也傻的可怜的,便努了努嘴道:“陛下让老奴来,为着两件事儿。这第一件呢……是,是陛下跟皇后娘娘找了蜀山和龙虎山的道士……说是,这……说是要,要捉妖。这第二件事儿呢,就是请宛主子您过去一趟,这正午时候……就开始了。”
宛宛初听见捉妖时候还是一脸懵懂的笑意,但听到请他过去的时候,才意识过来,原来捉妖捉的就是自己。便心慌了些,已然讷讷不能言,只是有些怔怔的瞧了瞧丁太监又瞧了瞧春雨,这才打开那原来抱在心口的圣旨。那字迹他是熟悉的,舜元之前就是用这字迹写的圣旨给了他这栋楼、一箱一箱的金银珠宝、一车一车的织锦绣缎。只是他没料到过,舜元现在又用这字迹要让他过去被人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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