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扬看他一眼,眼里有些不露痕迹的恨意。
路远觉得脑子里嗡一声,血液窜上头顶去,他双目发着红,几乎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岸边出现了莫予和方一月。
莫予看上去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两人在言水边道别,之后他就要穿过言水,去往对岸的上南山。
“一月,小宁就拜托你了。”
方一月点点头,不说话。莫予拍拍他的肩膀,应该是不知道他替陆濯缨顶罪的事情,他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走了之后,方一月仍旧会接受以审判为名的利用。他笑了一下:“保重。”
方一月伸手揽过他:“哥哥,再会。”
方一月像是不忍再看他,转身就朝冥谷走去,莫予深深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准备腾过言水。
会有人来阻止我吧?路远着急地想,可是等到莫予站在言水边了还没有人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莫予真的去了上南山?
路远来不及细想,对着千年之前的自己大吼一声:“不要过去!”
岸边的莫予似乎感受到了点什么,转过身朝着路远的方向看,看了片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便又朝着言水跨了一步。
路远心急,顾不得思考许多便冲了上去,伸手想拽他一把,却不知为何被一股强大的引力拉了过去,整个人猝不及防撞到千年前莫予的身上,视角一瞬间变成了他的。
那是怎样的感觉呢,前世今生的记忆瞬间重叠,被抹掉的回归,被修改的都重置,他立在言水边,一千年的沧桑与风霜向他袭来。
他是莫予,也是路远,他看见了后世,也看到了前生。天地空旷,他突然泪流满面。
沉思的时间也许是一瞬,或者是一生。莫予突然回过身,伸手用屏障将冥谷笼罩了起来,确保在他离开之前方一月不会出冥谷。
他看了冥谷一眼,又果决地腾到言水上方,运起全身的灵力,毫不迟疑地在上南山与冥谷之间划了一条结界。这条线直至千年之后仍旧存在,不过一水之隔,终于是成了两个再不相逢的世界。
而后他奔赴昆仑山,在他与方一月的出生之地,自散了魂魄。
原来是千年之后的路远,杀了千年之前的莫予吗?
周围的场景像是墨色褪去,路远眼前一片模糊,亘古的悲意还在胸口,他喘一口气,眨眨眼看见言水河边恢复了先前的样子。夏季特有的闷热气息和着青草根部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站直了身体,看着不远处的人。
方一月开口:“托你的福哥哥,我也终于看见了这水边发生过什么事情,虽然过了这一千年,我早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路远皱眉,方一月有点恍惚,好像和他一样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转来,他轻声解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刚才看到的都是真的,莫宁当年的记忆你都看见了吧?你被抽走的记忆我找不回来了,只好在这里布一个巨大的回溯阵,可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只好也借了你的力量。当然,阵法起效的前提是你已经记起一千年前的我。当年我一直想不通好端端的为什么你会自散魂魄,原来如此。”
顺着他的话音一想,路远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有一道伤口,像是刚刚才止了血,想必方一月的手上也有一道一样的。
“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住得进你的身体。”方一月笑得情真意切,“因为我们根本就是一体的啊。父亲触犯天道死无葬身之地,母亲也被审判致死,你被莫离带走,我却拜了妙扬为师,成了司镜使的师弟。千年之前你自散魂魄,我也被人锁了命,有人的目的就达不到了。为了让我的灵魂不散,也为了重聚你的魂魄,还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样的阴毒手段呢。”
路远的脑子飞速转着,却终究是徒劳,方一月接着说:“千年前你要去赴死,而现在……那靠着吸取人类精气活了一千多年的怪物说不定就要来了,我们早点了断吧哥哥。”
原来暖风所谓的只能活一个,真相竟然是这样?
路远一头的冷汗,流进眼睛里一片刺痛,他艰难地第一次开了口:“你杀了他?”
方一月点点头。
路远似笑非笑:“可你一千年前替他顶了罪,还抹去了他对你的所有记忆。现在又要杀他?”
方一月笑眯眯的:“因为我喜欢他,可喜欢是一码事,他现在碍着我的事了,又是另一码事。”
路远又问:“你非要得到人间不可?”
方一月又点点头:“哥哥你清醒点,人类全都不可信,现在司镜使已死,地上地下再没有可以阻挡我们的人,我们兄弟俩要是能重新联合起来,别说人间了,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如果你想,说不定我们还能捅穿这天地界限试一试。”
“你看这人间破破烂烂的,到处都是背叛。”方一月眼尾弯弯,“我们一起来把它变得更好,难道不好吗?”
路远不答,方一月犹自说着:“我们俩先去杀了我师父和酆都,但是有点棘手,他们手段太多,还有整个灵能界和冥界帮腔,一不小心被反杀就完蛋了,所以我们得时时准备好自己散魂的准备,对,就跟一千年前你做的一样。或者我们先去把冥界搅翻了,给他们添点堵,正好陆濯缨死了,他身上的阴兵符在我这里,让他们自己闹一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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