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取,你看天亮了。”
“什么?!”言朗听见身旁的人口里吐出一句话,他一下子从床上起身,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头去看路远,凭借着猎人极好的视力,看见他眼睛转动了两下,像是即将醒来的样子。
路远睁开眼睛,发现夜正深,旁边有一个坐着的身影。身体僵住,路远花了两秒钟确认了一下自己身在何处,想起来之后放松下来,迷迷糊糊道:“老师,你怎么还没睡?”
言朗没说话,路远已经醒了七八分,惊到:“是不是我吵到老师了?”
“不不,没有。”言朗开口,“是我自己醒的。”
心跳如鼓,震耳欲聋,言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刚才是做什么噩梦了吗?”
路远刚才正梦见天亮,被言朗的声音打断梦境,于是将梦记得格外清楚,他想了想,道:“不是噩梦,梦见两个人,好像是在练功。”说完他自己笑了一下,又说:“老师别笑我,我老做些奇怪的梦。”
路远不知道言朗是什么表情,只发现他的回话并没有带着想象中的笑意,虽然仍旧温和,却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干巴巴的:“睡吧。天亮还早呢。”
路远应了一声,躺下来,翻侧了身子背对着言朗,他想起梦中那两个人,似乎,以前也梦到过。
言朗对着路远的后背,伸出手,掌心有隐隐约约的白光,四月末的夜晚,舒适的暖意从路远的背心开始扩散,他很快再次睡了过去。
言朗轻轻伸手揽住他的肩膀,顺势一带,将路远的姿势换成平躺,他坐起来,俯视着路远的脸,再次伸手,在他额上凌空画了个符咒。最后一笔提起,符咒化成细微的光芒,敛入路远的眉心,带着清凉的属于言朗的气息,渗透进路远的身体,将那血管里不断苏醒的灵力安抚住,同时逼得蠢蠢欲动的暴戾之气暂时蛰伏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言朗突然又陷入了恍惚。他仔细打量着路远的脸,那是一张跟自己不一样的,真正干净好看的脸,跟他的灵魂一样干净好看,因为没有多余的记忆而干净,而好看。让人不由得会猜想这个男孩睁开眼睛时会是怎样的明朗,而路远,也真的长成了开朗阳光的样子,即使只是看起来。
时光太漫长了,言朗想,自己有着二十七岁的身体,却有着不同世纪的记忆,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很久没有跳动过,可是这样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路远的时候,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身体里破土而出。
言朗用手撑住自己的身体,缓缓低头,近一点,再近一点,耳朵里又有雷的声音在炸开,太吵了,心跳的声音实在太吵了,就要震破他的耳膜了。
二十公分,十公分,五公分,二点五公分,就在嘴唇快要碰着路远额头的时候,言朗突然顿住,他用力扯开一点距离,用手背碰了碰皱起来的眉心,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此刻清醒过来才觉得不对劲。然而挣扎了几秒,还是决定既然任性了,那就任性到底吧。
于是他闭上眼睛,近乎虔诚地吻在路远额头上。
一夜无梦,这是路远有记忆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第二天言朗的课上,徐瑶如路远所料,缺课了。言朗如常讲完了课,路远看着台上的人,心想,这个人,在别人面前是不是永远都这么从容镇定呢?如果他着急、愤怒、伤心,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下课后两个人来不及吃饭,就直奔出事的居民楼而去。
言朗那天听路远说看见一个吊嗓子的男孩,偷偷跟着路远回去的时候便留了一下心,当时没有亲眼看到,也没有感觉到那栋楼的怨气,于是不过看了一眼就离开了。现在想来应该是有人用屏障遮盖住了,怪自己当时大意,匆忙之间竟未能看出有灵力的痕迹,并且那人既然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作出这样的动作,想来灵力也不会太弱,而那男孩,既然能跟路远借气息,应当是只生魂。看来事情并不复杂,不过可能敌人有点棘手。
言朗跟路远赶过去,刚好看见一个中年男人从楼里出来,路远一下子认出是那天穿过男孩身体的那个人。两个人冲上去拦住他,那大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言朗不知道从那里掏出一张警察证,那大叔本来看两个人衣冠楚楚的,却一下子暴怒了:“查查查!又查!不是昨天就说清楚了吗又来?”
路远在旁边尴尬地笑,言朗带着他一贯温和的笑脸,语气诚恳:“大叔您别急,还有点事情得问一下您,保证不会打扰您太久!”
大叔一看这两人态度还行,不像昨天那些例行公事的那么招人厌,于是语气缓和了些:“有话快问,唉我这作的什么孽啊,一年之内就有两个人跳楼,还有一个租的还是我的房子,也不知道这楼是招了什么邪,你们说我这以后怎么住啊?”
“两个?”路远惊讶地问,想起来大叔走过的那间屋,那想必是没错了,他着急道,“您说的房客是不是唱戏的?”
大叔看他一眼:“你们这不是都打听好了吗还来找我干嘛?”
跟路远对视一眼,言朗苦笑了一下,蹭了蹭眉心:“大叔我们只知道这个,您再说说吧,越仔细越好!”
唱戏的男孩叫作陈旭,也是鱼城大学的学生,他是在两年前住进这栋楼的,每天都会在自己房间里吊嗓子,大叔好奇问过他,他说自己是在各地巡演的流动戏班子里长大,从小就学戏曲,唱花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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