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诚恳至极了。
一直以来,他就是这样一个好父亲,永远滴水不漏,永远天衣无缝。
若不是死而复生,他大概永远也看不透。
为着太子,他也算是苦心造诣了,明明以他自己的强势,根本就不必做到这个地步,大可以随心所欲的。
而同样是皇子,自己却永远都只是被算计的那个,这大概就是同人不同命了吧?
睿平内心几乎是毫无波动地想过这些,面上露出的则是恰到好处的孺慕之情与少少一些愧赧,他低头道:“是儿臣的不是,儿臣让父皇费心了。”
“你我父子,何必说这样的话。”
元隆帝摆了摆手。
略顿了顿,他又把话题扯了回来:“所以你今天见了他之后是怎么想的呢,还坚持先前的想法吗?”
“儿臣今天见了他……心中很是欢喜。”
睿平羞涩地抿了抿唇,低声道:“若不是他要送方老夫人回去,儿臣恨不得能和他再不分开才好。所以儿臣这是越见他越发觉自己离不开他了,还求父皇成全。”
“罢了……”
元隆帝叹息了一声:“前阵子你为了他,连朝也不来上了,我总不能让你就这样继续下去。为着你,朕就冒这天下之大不韪一回吧。”
“儿臣恭谢父皇圣恩!”
睿平欣喜不已,重重地磕了下去。
“好了。”
元隆帝唤他起身,略想了想:“过几天就是他出孝承爵的日子,那便这样吧……这承爵与纳妃的旨意就都放在一起好了,正好凑个双喜临门。”
说着他走回了案边,将圣旨一挥而就,盖上印戳,递给了睿平:“我知道这道圣旨要是让别人去颁发,你定然不放心,便由你亲自去吧。”
“儿臣谢过父皇,儿臣遵旨。”
睿平欢天喜地的伸出双手去接。
最后一刻,元隆帝却又犹豫了。
略顿了一顿,他才彻底松手,叹道:“尚还有段时间,你再想想吧,到时候若还是非他不可,便颁了这旨意,若你回心转意了,再来朕这里换……于朕私心里,还是想看到你鸾凤和鸣,子孙成荫的。”
这话多漂亮啊,一个一心为着儿子,不得不无奈妥协的慈父形象简直栩栩如生。
若不是今天传他传得这么迫不及待,若不是这圣旨写得这么迫不及待,险些他就信了。
哦,还有亲自传旨这件事,难道不也是好大一个恶毒的陷阱?
这样的旨意,要说双喜临门,只有“被痴心冲傻了的他”才会这样认为吧。
晋平侯府只会当做是奇耻大辱,可想而知,对于亲自传旨的他会如何看待。
要知道,他与方彧的进展元隆帝是完全知情的,应当知道,这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至少在他看来,方彧在面对他时的所有表现,哪个细节都称不上暧昧,有的只是纯然的磊落——不是没有过肢体接触,但比起他与太子之间那样的氛围又全然不是一回事了。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这段戏词不独元隆帝知道,他更是亲自听见了的,个中情义可以说是相当明了,所以说一定要让方彧嫁一个人的话,他想嫁的也只会是太子。
也是为着这个,他才迫不及待定下这样一个看似荒唐的一箭双雕之计,拆散他与太子的同时,打破自己身上的禁锢。
总之,元隆帝这是在生怕太子误入歧途的同时,还生怕着晋平侯府不恨他入骨,生怕方彧不恨他入骨,让他娶个男妃还不够,还要让他们“夫妻”不睦,让他没有“岳家”势力可借……这到底有多提防他?
或者他该高兴一点,因为这要算是对他能力的肯定。
而且无论如何,这也要算是对他的成全。
睿平微微抿唇,低声但相当斩钉截铁对元隆帝说:“儿臣不孝,辜负父皇厚望,但儿臣如今得偿所愿,是绝对不会后悔的!”
之后方彧会是怎么一个反应呢?
睿平谢恩告退,袖着圣旨轻快地往回走,脑子里开始转起后续的事情来。
想要他欣然接受是不可能的了,公然抗旨则应该是不敢,他背后终究还有偌大一个侯府——至少还有一个老太太。
他那样一个纯孝的人,必然舍不得老人家受他牵连。
至于不堪受辱,自绝身亡……前世那个晋平侯的话也许会,现在这个却绝不会。
不知道为什么,睿平心下就是这么的笃定。
但无论如何也会不复先前的和睦了——如果他的那种没上没下,不知所谓叫做和睦的话。
最好他能躲着自己,退避三舍的那种,那就皆大欢喜。
如果他还有别的念头……
“八弟红光满面……”
刚一拐角,太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慢慢踱到了他的面前,酸溜溜地说:“想来是喜事将近,孤这个做兄长的,在这里先向你道声喜了。”
这般沉不住气,真是蠢啊。
但有人就是宁愿为他操碎了心,也不肯另选个合适的人呢。
睿平心中轻哂。
不过因为刚撬了太子的墙角,此刻他心中还是愉悦多过厌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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