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当做没发现他的异样,惊讶地笑笑,“张兄, 你不会也信这世上有鬼吧?”
张伟神情僵硬地扯扯嘴角,“不、不信,怎么可能有鬼么。”
这时候,张伟的妻子将热水烧好了,拿了脚盆过来, 叫顾九和邵逸去打水泡脚。
“那张兄,我们就先回房了。”顾九说。
张伟还有点没回过神, 压根没听清顾九说的什么, 胡乱地点头。
顾九扯着邵逸的胳膊往外走,跟着张伟妻子去他们的房间,出去时顾九还故意边走边跟邵逸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就算真有红衣女鬼,你没害她,你也用不着怕呀。”
这话随着一阵凉风吹了进来,吹得张伟冷汗津津, 浑然不觉顾九转过拐角时回头投来那略带深意的眼神。
之前顾九与张伟一番闲聊,基本是张伟在吹牛, 顾九在捧场奉承,但也从中摸出些信息。
邵学林当初“被迫”娶了董依月,因此董举人对邵学林与董依月都心存愧疚,将董依云的嫁妆全给了董依月不说,更是不顾规矩,给董依月作为庶女的那份嫁妆直接越过了董依云。董举人还额外掏钱,在镇上置了房屋赠送给邵学林和董依月,方便邵学林求学。所以婚后的邵学林日子过得很是滋润,他也没住在村子里了,只逢年过节回村看望一下父母。
张伟家境不错,但吊儿郎当,有点贪钱,瞧着是个中年混混的做派,他说他与邵学林关系很好,这些好体现在邵学林除了在经济上给予他一定支助外,还在镇上帮他盘下店面,开了杂货铺。如今那铺面就是张伟的大儿子在管,张伟说家里的活儿有妻子儿媳妇做,没钱了儿子会拿,他每天啥也不用干,只做个逍遥老爷。
张伟还说他家的房子在附近村子都是头一份儿,这都是邵学林这个好兄弟拿钱帮着建起来的。
当时顾九就顺势夸邵学林这个做兄弟的仗义,张伟却又笑说他当年帮了邵学林很大一个忙,这些也是邵学林应该做的。
顾九问他帮的什么忙,张伟又扯开话题不说。
张伟吹嘘时自己没感觉,他不知道他的语气他的眼神,不是那种小人物巴结上大人物的得意,而是无处不在表现他对邵学林的不以为然,话语中满满都是一县县尊讨好他的优越感。像一只吸血水蛭扒着对方喝血时,还不忘抬头冲周围炫耀:对方就该让他吸血,若不让他吸,他就要让对方如何如何。
房间里,顾九坐在床上,小弟揣着爪子趴在他的大腿上,靠着他的腹部。顾九脱掉鞋袜,将冰凉的双脚踩进热水里,舒服地叹了口气,将双手挤到小弟的肚皮下,才道:“我觉得那个幸存者就是张伟。”
十三年前五邻村的人知道破庙附近闹过鬼,平常已经不从附近经过,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若张伟与董依云惨死无关,听顾九他们提及那里的红衣女鬼时,有所反应却也不该那么大,若无关,会对鬼感到害怕,但更多的是对神鬼不可说的敬畏。
除了张伟表现出来的异样,顾九和邵逸还与董依云描绘出来的身形做了对比,相似度达百分之八十,只是张伟要比那个身影强壮一些。
邵逸说:“明日晚让董依云确认。”
董依云初获自由,分开时已近天黑,今夜她是不会过来的。
顾九点头,说:“正好,明日我们再去村子里打听一下邵学林与张伟的关系,看是不是我们猜测的那样。”
托邵学林给张伟家造这么好的房子的福,这屋子睡起来半点都不漏风,顾九和邵逸美美睡了一觉。早起见到张伟夫妻,正听他妻子在抱怨张伟昨夜睡觉忘了熄灯,油灯照了一夜,真是浪费钱。
顾九淡淡一笑,看来昨夜张伟是真的被吓着了,竟不敢熄灯睡觉,而且就算如此,他眼下也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想是没怎么睡。
张伟睡眠不足,心里又有事,正心情不好,就不耐地瞪了他妻子两眼,露出几分戾气,他妻子便立时住了嘴。
顾九当做没看见,与张伟打过招呼,吃罢早饭,顾九和邵逸提出告辞,结果张伟走得比他们还急,三人一同出的门,顾九他们在门外套车耽误了一会儿,转头张伟已经脚步匆匆,快走出村子了。
顾九盯着张伟远去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转身和邵逸进了村子。他们用村子里粮食便宜,向村里人买些口粮存着好赶路的借口,与一名与张伟差不多年纪,脸上风霜却要厚重许多的男人搭上话。东拉西扯地聊了一阵,顾九就将话题转到了邵学林和张伟身上。
对方一听顾九两人昨夜宿在张伟家,又见顾九对邵学林和张伟关系透露出好奇,讥诮地笑了笑,“定是张伟又与你们吹牛了吧。”
男人说,张伟前几年与邵学林的关系确实还十分亲近,不过近几年关系已经大不如从前,现在已经很少看到邵学林与张伟走动了。
顾九故作唏嘘:“不是说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么,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变生疏,张兄昨夜虽夸张了些,我看也是因为舍不得与邵县尊的兄弟关系吧。”
男人嗤笑一声,“这张伟从前就是个地痞混混,在他整日忙着偷鸡摸狗不做好事的时候,邵县尊正勤勤恳恳跟着师长做学问呢,以前邵县尊不喜张伟为祸乡邻的行径,张伟也看不起邵县尊,总说他虚伪。这两人互看不顺眼,分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哪是什么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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