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实在不必如此客气。”朕摆手道,忽而想到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典故,“说到这个,朕只担心一点。”
“臣请陛下明示。”雍蒙又拱手。
“王府布置得如此精巧出众,想来魏王必定花了不少功夫。这功夫自是没白花,不过——”朕倏尔转了个语气,“今后魏王要为朕交代的诸事奔波劳累,怕是没有闲暇再精心打理了……若是美景不再,总归是朕的错。”说到最后,朕颇为遗憾地摇头。
闻言,跟在朕身后的众臣立刻七嘴八舌地发表意见,都说国事当前、魏王能分得出轻重之类的话。
雍蒙望着朕,没有立即回答。“陛下可想再看?”
当着兄弟诸臣的面,朕怎么样也不可能直白地落雍蒙的面子,即便朕其实根本没想法。“那是当然。”
“臣有陛下这句话便够了。”雍蒙道,粲然一笑——可朕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臣保证,不管陛下什么时候想看,臣都绝不会叫陛下失望。当然,陛下交代给臣的事务,臣更不会让陛下失望。”
此言一出,立即博得了众人的赞赏。
“魏王殿下果真是一片忠君之心。”王若钧捋着白胡须道,显然很是满意。
谢镜愚在他身后,闻言也跟着其他人一起附和,居然完全看不出破绽,一丝都没有。
——一个表忠心,一个不介意,两个都这么能演戏,没让你们投胎到千年之后当影帝还真是可惜!
朕实在忍不住对雍蒙和谢镜愚的疯狂腹诽。
“四弟,你这就不对了。”雍至忍不住插嘴,“凭着自己王府别有洞天,便想要陛下多幸几次。那可不公平,要知道陛下也就幸过臣府上一次!三弟也只有一次!”
雍蒙眨了眨眼,倒是从善如流。“那二哥以为,要如何才公平?”
雍至嘿嘿两声坏笑,离明说“我别有所图”就差搓手了。“那自然是劳烦四弟到哥哥们府上看一看了!”
虽然当着其他人面,雍至没管雍蒙叫私底下的老四、而是换成正规一点的四弟,可光听他的要求就知道,他们的关系相当好,自小培养的深厚感情和朕这种完全不同。
倒不是说朕嫉妒;而是,这正是朕在将几个兄弟斩草除根与重提实职之间选择后者的原因。三王之乱的前车之鉴犹在,雍蒙必不会学;那就意味着朕也没法学父皇的手段,只能走另一条被仁德包装起来的道路。先抑后扬,好在目前看来还比较顺利……
“……真要如此,也得先问过陛下的意思。”
正沉思间,朕听得雍蒙回了这么一句,顿时有点纳闷。“虽然朕是天子,但也管不了你们想往院子里摆几块石头、石头又是扁是圆啊!”
众臣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雍蒙就在这样的背景音里开口解释:“臣只是想先为陛下效命。”
效命?效什么命?结合前后语境,莫非他在暗示他可以帮朕改造御花园?
御花园占地极大,其中楼阁错落有致,朕想到它改起来要花多少钱就脑壳疼。“朕觉得承庆殿就挺好的。”大多宫殿都是空置的,搞得再华美也是浪费钱!
这话是委婉的拒绝,但雍蒙不很意外。“陛下英明。”
雍至瞬间苦了一张脸。“好罢,臣明白陛下的意思。”
朕来回各瞧了他俩一眼,意识到朕被雍蒙当成拒绝雍至的挡箭牌了——朕说不改宫室,雍至又怎么敢大兴土木?“二哥若有此意,自己看着办便是。”
“谢陛下关怀,臣无碍,”雍至强打精神,“臣就是随口一提。”
他是不是随口一提,在场众人心里都有数,不过为了他的面子没明说而已。其后,王若钧更是主动把话头引到宴席上,这事儿好像就这么翻过去了。
但在饮宴正式开始之前,雍蒙瞅准了个近处无人的时机,向朕小声道:“臣一时情急,还望陛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朕笑了笑,“怕是还帮二哥省了一笔开销呢。”
雍蒙似乎松了口气。“陛下能如此想,实在是臣的荣幸。”
这时候也该入席了,但雍蒙根本没挪动的意思。朕多瞧了他一眼,便让刘瑾退下并吩咐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而后才问:“魏王可还有其他悬而未决的事务?”
“回陛下,臣确实有悬而未决的事务,还望陛下为臣解惑。”雍蒙恭恭敬敬地回答。
看他这模样,朕就浑身难受。这可能是种条件反射,一种没好事的条件反射。“是什么?”
“前些日子,众位新科进士齐聚芙蓉苑,饮宴踏青,最后还打了马球。臣听闻,在一队增补的两人中,一人攻防滴水不漏,另一人击球挥之必中。”
刚听到“芙蓉苑”三字,朕就暗道坏了。其他人不知道,雍蒙却是实打实地见到去年上巳朕和谢镜愚同游。如今,若他发现今年上巳两人还是朕与谢镜愚,不往超出君臣关系的地方想简直不可能!
“哦?他们是何人?”朕回以挑眉。
“两人都戴了席帽,面目莫辨,只知道一个七品、一个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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