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说得都对,但我咳嗽得更猛烈了。“那也不一定,”我绞尽脑汁地想理由,“陛下文治武功,史上少有。太子想要以此表示尊敬爱戴,也可收服人心,并非毫无用处。”
“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把刚刚门口那块牌子上的东西给背下来了。”周潜撇嘴,“全都是歌功颂德的溢美之词,看得我尴尬癌都要犯了。”随后,他揉了揉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又小声嘀咕:“还好我没真埋在这里。”
我正想对他所谓的尴尬癌提出严正抗议——人人都说盖棺定论,后世的一致评价怎么能叫歌功颂德的溢美之词呢——但注意力一下子就被他转移到了别的地方。“长陵是衣冠冢,果然是陛下授意的。”
周潜正往前走,闻言身形一顿。“没错。”他承认,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撇到另一边。
这种反应……
我上前半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但与之相反的是,我几乎紧迫地盯着他。“那真的在哪儿?”因为对答案有隐约的预料,我的心跳猛然加快了。
大概我的反应通过相触的肌肤传递了过去,周潜的脸色愈发不自然。“长陵北面七十里,”他低低地回答,视线垂落到相交的手上,“和……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专业撒糖如我【挺胸
第114章
终于, 我得知了千余年前的真相——
虽然陛下对陵墓祭祀兴趣缺缺,但皇陵可不是他不想修就不修的。在上辈子的我过世之前, 长陵的位置已经反复堪舆确定, 四周也陆陆续续地有陪葬陵下地。相较之下,长陵主体工程进展可谓缓慢。直到陛下退居幕后、太子临朝听政时,才在此事上投入大批资金及劳力。
换而言之, 长陵基本上是在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后来的太宗皇帝的亲自监督下修建的。陛下遗旨要求从简薄葬,但从陵墓穹顶上镶嵌的夜明珠数量上就知道,太宗皇帝并没完全照做。再考虑到陪葬物品里还有王右军《兰亭集序》和陛下手书《帝策》——这些都是价值连城、千金不换的宝物——更能推测太宗皇帝的真正态度。
“太子殿下孝心拳拳,陛下也不要太过苛求了。”我忍不住要替太宗皇帝说话。虽然我对他的印象永远停留在了少年时期,但这完全不影响我对他的好评价。
周潜又哼了一声, 似乎对我的回护毫不意外。“遗旨只是面上的玩意儿。私底下,我非常清楚地告诉过烜儿, 长陵修个样子就好。至于我的尸身, 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处理下,简单得不得了。”
他没说具体如何处理,可我已经结结实实地哽住了。陛下做了一辈子皇帝,厉行节俭、任劳任怨, 功绩彪炳、流芳千古,凭什么要和别人——即便那个别人是我——挤一个陵墓?“如果我是太子殿下,我也不会同意。”
幸而陛下提起这事就有点不自在,这会儿正假装看展柜里的土层分析, 不然他一定会发现我眼眶又红了。“烜儿不傻。”他说,像是解释, “我日日将他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他打理一应事务;小时候他不知道,大了他还发现不了破绽么?”
我知道他的话说得在理。当年确实没几个人知道真相;但作为陛下选定的继承人,太宗皇帝这点儿推理本事是该有的。“那太子殿下就更不可能照陛下说的做了,不是么?”
周潜难得憋气。半晌,他微微垮下肩膀,含糊抱怨了一句,听起来像是“你们这些驴脾气”。随后,他轻咳一声,道:“从长陵有消息起,我就知道烜儿根本没照我说的做。”
这确实很容易推理。因为若太宗皇帝真照陛下的要求、将陛下尸身放到我的陵墓中,发掘长陵周边时就一定会被发现异常——作为天子近臣,我的神主够资格配享陛下的宗庙,我的陵墓也紧紧挨着长陵。另外,《兰亭集序》和《帝策》真迹现世必然引起轰动,但它们至今杳无音讯,更说明了真正的陵墓还好端端地待在它该在的地方。
我突然想起周潜之前说的“长陵北面七十里”。我原本的陵墓可不在那个位置,而陛下这辈子才确定太宗皇帝没照遗旨做,那么……“陛下怎么知道真的陵墓到底在哪里?”
“事关重大机密,烜儿搬不了太远。”周潜回以撇唇,不能说没有一丁点的自得。“而这附近的风水地我都看过了。”
和其他许多古籍一样,易经也是陛下自小钻研的书目之一。就比如我第一次远远地注意到还是九皇子的陛下时,他就在偷偷读这本书。其中艰涩难懂之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然而陛下却学有十之八九,当年的堪舆师都不见得有陛下的眼光毒辣。
我胸中似有千言万语,一时间却找不到最想说的那句。最后,我只能问:“这事还有第三个人知道么?”
“如果有的话,你以为它为什么还没被发现?”周潜好笑地回以反问。
想到上一世的我们能够永远在一起,我只想要这个秘密继续保持下去;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永不见天日又好像太遗憾了。“可是,陛下,《帝策》连个完整的传抄本都没留下来……”我说,简直没法不感到委屈——天知道,我找了快二十年了,什么都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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