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是,因为松仁松赞即位手段堪称凶残,又攻打吐谷浑, 李囿已经留了个心眼,预先实行坚壁清野政策, 坚决迁走了原本住在与吐谷浑交界处的百姓。只要死守城池, 就暂时不会有伤亡情况。
“他们来得真快!”江通忍不住叫苦。“我等率领的数万精兵历经长途跋涉,如何能立即与吐蕃一战高下?”
诸人面面相觑,而后褚海睿道:“不快就不叫偷袭了。”他想了想,又疑惑地望着朕, “自知道吐蕃之意始,臣就有一事不明。”
“那就说出来给大伙儿听听。”朕准了。
“臣瞧着,吐蕃如此来势汹汹,好似势在必得。可但凡那个松仁松赞有些脑子, 就知道此举到底还是无用功——即便吐蕃再兵强马壮,他们也就那么点人, 绝不可与我朝相争。相比之下,吐谷浑倒还显得更聪明,每次只抢掠粮草牛羊。”
这话相当有道理。游牧民族,过的是马背上的生活,定居一地本就不符合他们的习俗。退一万步说,在他们高原上找块水草丰美之地定下来也就罢了,强抢我朝州府定居?不过一年半载肯定被赶跑,这么做怕不是脑子进水?
“无利不起早,”崔英笃定道,“况且松仁松赞听起来不傻。他必定有比吐谷浑更大的图谋,才要摆比吐谷浑更大的阵势。”
褚海睿不见得想不到这个。但问题就在于,松仁松赞有什么大图谋。既然不是粮草地盘,那剩下的只有……
“松仁松赞怕是要以高压迫使陛下让步。”谢镜愚说出了在座诸人想说都不敢说的话。
“真是欺人太甚!”江通用力一拍桌,怒道:“那个吐蕃赞普说不得是见陛下年轻、又无临阵经验,便想以此欺了陛下去!”
单论即位时间,朕还比那个松仁松赞早两年。但说到年轻没经验,那倒是真的——松仁松赞已过而立,且素性剽悍,每每打仗都是前锋,看不起朕这个后方坐镇太极宫的很正常。
几个将军都义愤填膺,只差挽起袖子怒骂了。不过朕不吭声,他们也不好说得太过。
“如今要怎么办,陛下?”崔英问,有些急切。这次是他领行军道大总管之职,先开口理所应当。
朕沉吟了一会儿。“你等率大军按原计划行进。至于朕……”朕本来想说朕领一队精兵连夜前往益府,但转念一想,这样还不如直接把人叫过去。“褚节度使,立刻写信去益府,让李节度使带慕容起去安戎城。”
几人又是面面相觑。而后褚海睿小心地问:“那若是吐蕃不打安戎城呢?”
“他们不可能不打。”朕笃定道。
崔英往将军们面上望了一圈,而后上前一步,恳切道:“请陛下明示。”
朕不由冷笑出声。“既然松仁松赞有大图谋,那他定然要造成足够大的威胁。若是只打雅县、清溪关那样的小地方,他哪儿来底牌要挟朕?”
见朕如此反应,诸人莫不噤声。片刻之后,褚海睿躬身道:“臣明白,臣这就去拟。”
他说完就退下了,几个将军也是。谢镜愚留在最后,等人都出去了才劝:“陛下息怒。”
朕冷哼一声。“不过一个狼子野心的外族人,朕犯不着和他生气。”
谢镜愚仔细瞧了瞧朕的脸,随后道:“诸位将军刚刚已然知道了陛下的意思。有他们在,定不会使吐蕃赞普的图谋成真。”
朕想也是。毕竟朕向来都是同样的表情,偶尔有变化都能把臣子们吓着。“最好是如此。”
“陛下如此不虞,是否是因为陛下已然想到了吐蕃赞普的可能图谋?”谢镜愚又问。
“你说呢?”朕反问他。
“臣确实有一二猜想。”谢镜愚答,而后点点道来:“在听闻吐蕃背后有大食相助的时候,臣便有些疑惑。虽然我朝与大食在北庭、焉耆之地有所摩擦,但大食远在万里之遥,路途又险峻,如何能为吐蕃提供帮助?便是他们有意相助,撑死也就提供些珠宝香料罢了。”
“别小看大食的珠宝香料,”朕故意道,“那些玩意儿多得是有价无市的。”
谢镜愚摇了摇头。“它们确实有价无市,但陛下定然明白,不管珠宝还是香料,都不是国家壮大的必需之物,而是享受用的。照褚节度使之言,松仁松赞绝不是个贪恋身外之物的人。若是如此,松仁松赞何必要装作有勇无谋?说他为了赞普的享受也说不过去,因为他现下已然灭了吐谷浑!”
说得都对,朕赞许地点头。“那谢相以为,松仁松赞想要从朕这里要到什么?”
“不是粮草,不是牛羊,也不是地盘。臣恐怕他想……”说到这里,谢镜愚顿住了,略带担忧地望着朕,像是怕朕被后头的话激怒。
“只管说出来。”
“臣恐怕他想迫使陛下联姻,”谢镜愚低声道,仿佛他认为这样能更好地缓和朕的情绪,“他想要一个公主,真正的公主。”
朕确实这么想。朕也确实不高兴,但朕没谢镜愚想的那样不高兴。
毕竟,用联姻来安抚周边部落不是什么新鲜事,古已有之。在大多数情况下,皇帝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就认一个宫女做义女,再封个公主嫁出去敷衍。用一个女人和嫁妆换边疆安宁,从皇帝和国家的角度来说是合算的,毕竟打仗要耗费更多国力,打胜仗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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