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平静道:“我受了重伤,如何还能帮得上你。”
苏潋陌顿了半晌,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那传来的声音却异常冷漠:“沈大侠倒是宅心仁厚,处处为别人着想啊。”
沈昀抬眼道:“我既答应过你,便不会食言。”
苏潋陌嘲讽的笑起来:“你我之间,只是一场交易,可不是什么驷马难追的诺言。”
沈昀道:“此地就是你一心要找的宝窟,你可以先行离开,不必管我。”
苏潋陌像受了莫大侮辱般叫起来:“你当我想留下来吗?好啊,我现在就走,让你在这里慢慢等死,最后变成一堆无人知晓的白骨!”说罢,他当真转身就去寻找墙上的机关,沈昀望着他的背影,黑暗中那白衣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不知怎么的,他脑海里浮现第一次见到苏潋陌时的情形,桃红漫天,粉浪翻滚,那少年一身白衣出尘绝俗,恍若谪仙临世,却原来,他并不是仙,而是拉人入地狱的魔。
沈昀自嘲的笑了笑,苏潋陌听到声音,回头愠怒问:“你觉得我十分可笑?”
沈昀摇摇头,叹息道:“倘若我没有去无锡,现在会怎么样?”
苏潋陌停下动作,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沈昀,你有没有想过,是何人向你透露朱霸正在无锡的消息?”
沈昀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苦笑道:“原来一切早就在苏公子的预料之中。”
苏潋陌道:“你今日不去,明日也会去,我总会有一百个法子,叫你无论如何都会出现在无锡。”
沈昀真不知该佩服他运筹帷幄,还是该懊悔自己的无从选择,以苏潋陌的性子,确实任何事情都做得出来。火折子的光芒并不明亮,照得整个密室都昏昏沉沉的,苏潋陌见他久久没有说话,居高临下地道:“不如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方才密道打开的时候,你那位慕少庄主,也进来了。”
沈昀声音顿变:“你说什么?”
苏潋陌不慌不忙地说道:“他从刺了你一剑之后,便跟丢了魂似的,虽然也在这宝窟里,但我可没看见他在何处,此地机关重重,到处都是陷井暗门,都不知道他如今是不是还活着。”说完,他还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想到沈昀此刻脸上出现的表情,哪怕看不见,他都觉得兴奋。
沈昀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说道:“云择的身手并不弱,他会保护自己。”
苏潋陌冷笑道:“你倒是十分信任他,为了替他拿回赤霄剑,甘愿承受天下人的误会,只可惜,他未必这样相信你。”
沈昀辩解道:“他有他的苦衷……”
苏潋陌啧啧两声道:“你捱了他两剑,便得出这样一个结果,倘若再有第三剑,你这命也要扔给他了。”
沈昀闭上眼睛,不再开口,苏潋陌原还想再嘲弄他一番,但一个人唱独角戏着实无趣,便熄了火折子,靠墙而坐,似乎已经不记得刚才说过要离开这里的话。没了这唯一的光源,密室变得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也听不见任何声音,苏潋陌恍恍惚惚感觉到自己在不停的下坠,耳边不断有风吹过,而他脚下就是无底深渊。
他猛然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上出了一层冷汗,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那一刻的无助与恐惧似魇魔一般缠缚在他心头,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更加让他惊慌无措,他想要重新点燃火折子,手忙脚乱间却将火折子掉到了地上,怎么也找不到。
黑暗似乎变成了寒冰,一点一滴渗透进苏潋陌心里,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气息也越来越急促,只想快点找到火折子,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驱赶他心里的恐惧。他的手在地面不断摸索着,忽然碰到另一只带着温暖体温的手,那只手将他握住,耳边传来熟悉且沉敛的声音:“你怎么了?”
这只手这样温暖,这个声音这样坚定,让苏潋陌在一刹那仿佛抓住了救稻草般,紧紧抱住了眼前的人。沈昀一怔,想要将他推开,但怀里人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充满了无助,他的手停留在那肩膀上,终究没有忍心,转而轻轻拍着他的背部安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至少能感觉到苏潋陌此刻的不安,与过去他那张扬跋扈的模样不同。
苏潋陌的呼吸渐渐缓和下来,他感觉到背后那只轻拍着自己的手,怔了一怔,猛得将沈昀推开,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般跳起来:“你干什么?”
沈昀还没来得及说话,苏潋陌又气急败坏的叫起来:“你有断袖之癖,本公子可没有!身为一个男人,绝不会喜欢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那话里明显带着鄙夷之色,沈昀原本一番好意,没想到反而惹了一顿嘲讽,他没有跟他争辩,站起来擦亮火折子,找到苏潋陌方才掉落在地的那一个递去给他。苏潋陌心头那股无名火不知怎么的就是平熄不下来,明明沈昀什么也没有做,可他就是觉得这个地方、这个人都分外碍眼,只想快点离开。
他走到一面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石墙上前,手掌按方位在墙体上拍打,片刻后这面石墙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竟出现了一扇石门,向后滑开。原来他早就已经找到出口,只是隐瞒着没有说,沈昀微蹙眉头,终还是没有询问他为何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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