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小了,还不知道该如何指挥部落应对这场屠杀。
只能呆呆地看着,望着,知道他的部落变成一片尸山血海,凤羽云纹的男人拎着滴血的长刀,轻轻把他抱下了祭台。
隔着远山,他看到了千山之外的始鸠部落,那里仍旧有异兽盘旋在上空中。
始鸠部落……始鸠部落就在东南七十里的山谷中。
那里四季冰封,荒草萋萋,白骨遍地。
江淮渡快步飞奔,冲向了他少年时曾远远一望的那片神秘鬼城。
可那里,却也只剩一片荒芜。
尸体,房屋,斑驳族徽刻在山崖上,是一只凶狠异兽展翅而飞的图案,异兽背上坐着一个面目模糊的少年,满身的珠玉金银,昭示着他高贵的出身。
始鸠部落的族徽,画的是传说中许国覆灭时天降异兽带走小皇子的奇景。
许国的小皇子……曾在长夜山中与巫恴部落共居数年……生下了……生下了一只异兽……
凤羽云纹……天水一楼……始鸠部落……潜龙谱……
许国……许国后人……
一系列繁杂的线索在江淮渡脑中疯狂翻涌闪烁,渐渐地拼成了一张图。
没有潜龙谱,从来……都没有潜龙谱。
天水一楼在三十年前攻入长夜山,屠杀巫恴部全族,带走了年少的酋长之子养在天水山中。
后来,又攻入始鸠部,妄图得到可以诞下异兽的许国后人。
潜龙谱,不过是一个骗尽天下贪心人 的幌子,天水一楼真正想要的,从来都是许国后人诞下的那只异兽!
卓凌……卓凌腹中的孩子……被孙鹤白诊为鬼胎。
那个孩子……那个……那个孩子!
江淮渡疯了似的冲出长夜山。
他一直以为卓凌是安全的,至少一个被污染的婴儿,比起身负潜龙之血的他是安全的。
可他错了,三十年来大错特错。
天水一楼静静等了三十年,终于等到了异兽诞生的那一天。
卓凌说,他见过言清澹,以前见过言清澹。
如此可疑之事,江淮渡却被秦桑的存在扰乱了视线,以为天水一楼是在监视秦桑。
不是,秦桑不过是一颗早已暴露的废棋,为何要身为副楼主的言清澹亲自监视数年?
是卓凌,天水一楼早就盯上了卓凌!言清澹在京城等了数年,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把卓凌送到了江淮渡身边。
巫恴部与许国后人,再一次合为一体。
天水一楼布下的这盘棋,已然大局已定。
天下纷乱,暗涌将起。
可风暴的中心,却静静地坐在江府昏暗狭小的暗室里,在临盆的阵痛中痛苦地喘息着。
卓凌紧紧抓着身下的草垫,一阵一阵的剧痛漫延到全身,他无助地张着嘴,想要惨叫,却已经习惯了在剧痛中保持安静,只能绝望地溢出一些破碎的喘息声。
痛……好痛啊……
孩子……他的孩子……快要出来了……
他的孩子……想要杀了他……
卓凌忍着剧痛,颤抖着抓了一小块炸药抿在指尖,却迟迟不忍引爆炸药。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啊……
那是他的孩子,是……是他为心爱之人怀上的孩子……
卓凌一个人蜷缩在狭小的暗室中,痛得哀嚎痛哭:“江淮渡……啊……江淮渡……”
江淮渡一路策马狂奔。
大雨倾盆,最后一场秋雨冷冰冰地浇灌着九州山河。
江淮渡心口一颤一颤地疼着,不祥的预感几乎逼得他要发疯。
去哪儿了?
他的小呆子到底去哪儿了?
胯下的马累得口吐白沫,嘶鸣着摔倒在地。
江淮渡神情恍惚地看着远方雨夜,被狠狠地摔了出去,落在了湿漉漉的草丛中。
大雨迎面而下,冲得他睁不开眼睛。
江淮渡倒在大雨中,发出绝望低沉的哀嚎。
他找不到那个小呆子了,哪怕他冒着让烟鸟阁所有情报网都暴露的危险疯狂寻找,却再也找不到卓凌的消息。
天上地下,空空荡荡。
他的小呆子只留给他一封旧信,就怀着他的孩子彻底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皇宫,魔教,武林盟,天水一楼。
谁都没有卓凌的消息。
卓凌是许国后裔的消息瞒不了太久,很快,很快全天下都会开始搜捕卓凌。而江淮渡,只是一枚无用的弃子,只剩这淋漓秋雨,还在嘲笑他机关算尽的一生。
江淮渡颤抖着,紧紧握住卓凌留给他的那枚簪子。
“小呆子……你别躲着我……小呆子……求你……”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草丛里悉悉索索地钻过来,毛绒绒的小脑袋呜呜地顶着江淮渡的脸。
江淮渡惊愕扭头,可一只湿漉漉的小红狐狸四目相对:“你……”
小狐狸以为他不行了,急得眼泪汪汪,咬着他的衣服就要拖走。
江淮渡猛地站起来:“你知道卓凌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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