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晗璋慌忙扶住沈桐书,痛苦地说:“桐书,朕……朕不能……朕尚在襁褓中,桐书已权倾天下,朕……朕不敢想百年之后,朕不能!朕……朕要桐书陪朕,过这一生啊!”
沈桐书苦笑闭目:“陛下,卓凌从暗影司偷走了三十块霹雳火药,您带人来抢长生丹,却不曾派人细细检查江府内外吗?”
卓凌已经痛得叫不出声了。
嗓子哭哑了,眼睛哭干了,鲜血在身下淌了一滩,他只闻得到血腥味。
好痛……好痛啊……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停止折磨他……
那是个孩子,还是一只怪物……
他错了……是他……错了……
皇后娘娘劝他打掉孩子,是对的,是为了救他的命!
卓凌瘫软在黑暗中,四肢无力地张开,涣散的目光在黑暗中恍恍惚惚,却再也找不到一丝光亮。
大雨倾盆,湖水渐渐上升,淹没了通风口。
暗室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渐渐变得困难。
卓凌觉得很热,又觉得很冷。
撕裂的痛苦还在继续,无法呼吸的肺腑中呛出了腥甜的血沫。
恍惚中,卓凌看到了大红喜字,看到了挂着绸花的喜堂。
宾客满堂,故友亲人笑意盈盈。
娘亲用翡翠簪子绾了乌发,笑着唤他乳名。
他穿着鲜红的喜服,被喜婆牵着袖子,迎着风走过开满合欢花的院子。
繁华尽头是一袭红衣的江淮渡。
他的夫君温柔俊美,一双凤眸中含着缱绻百世的温柔痴情,轻轻牵着他的手,走进喜堂中。
司仪也在笑,拉长了嗓子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卓凌回头,风吹得合欢花满天飞舞,落在他的发梢肩头。
江淮渡轻轻牵着他的手,温柔含笑:“小呆子。”
干涸的眼睛流不出泪了,一行鲜血缓缓流淌。
前所未有的剧痛忽然炸开,卓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惨叫着,生下了那个让他受尽折磨的孩子。
异兽稚嫩的咆哮声猛然响彻天地。
地面震动,天空变色。
惊雷一道接一道,凶狠地劈向江府之中。
在场的人脸色骤变。
言清澹率先开口:“水下!”
天水一楼众人纷纷欲下水寻找,曲行舟带人上前阻拦。
魔教借机先行下水。
江淮渡长剑一挥斩落机关,万千箭簇自四面八方的假山上射出。
魔教教主怒吼:“先杀江淮渡!”
异兽就在水下,江淮渡已无用处,不如杀了。
江淮渡顿成众矢之的,再无转圜的余地,眨眼睛遍体鳞伤,踉踉跄跄地退到水榭边。
刀剑寒光扑面而来,一把利刃穿透胸口。
江淮渡眼前一黑,跌入了湖水之中。
猩红的水遮挡住视线,下水围捕异兽的各方人马混战成一团,循着震彻天地的嘶吼声寻找异兽的踪迹。
只有江淮渡,平静地任由自己缓缓下沉。
他记起来了。
那天在水榭上,他正与曲行舟喝茶,魔教信使匆匆而来,被卓凌追杀着跳入了湖中,躲进了湖下暗道里。
他一直以为,卓凌在湖中游了一圈却一无所获。
可原来……原来那个小呆子,早就发现了异常,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依然用黑曜石般的眼睛痴痴地看着他,认真地发誓“我要保护你”。
那个小呆子……真的……好傻……好傻……
江淮渡在一片血海中闭目而行,穿过厮杀的人群,胸口的铁剑让鲜血一点点流出身体,混在凡尘俗人们的血污中。
江淮渡找到了暗道的入口,沉闷的撞击声从里面传来,是他的孩子想要出来。
他打开了机关。
水下暗道轰然一声巨响,身量尚小的异兽,在血水中抖着翅膀。
鲜血侵入它黑曜石般的鳞片中,半尺长的异兽顷刻间猛然长大数倍,稚嫩的尖叫变成雷鸣般的可怖龙吟。
暗道狭窄的入口被它坚硬的身体骤然撑裂,破碎砖石激起千层浪花。
异兽背上驮着昏迷的卓凌,金色瞳孔深深望着江淮渡的脸。
它体型不足,无法带走两个人。
江淮渡在血水中缓缓伸手,苍白修长的手指抚过异兽冰冷的鳞片,无声地缓缓微笑,在水中吐出一口血花:“带他回家……”
他发过誓,要带卓凌回家。
可他一生说尽谎话,总爱骗人,从未履行过自己的誓言。
他对不起卓凌,对不起小呆子掏心掏肺的刻骨情深。
还好,还好。
还好有人,可以替他带小呆子回家。
回家吧,回长夜山去。纵使故园已成荒土,却仍是一个可以安心睡觉的家。
异兽驮着昏迷的少年,咆哮着冲出湖面,嘶叫着冲向雷雨交加的夜空。
雷电击向地面,湿漉漉的枯草燃起了火花。
沈桐书怒吼:“陛下!走!快走!”
叶晗璋仍不甘心:“弓箭手!”
52书库推荐浏览: mnbvcx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