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悦棠浅色的眼眸盯向荆云身旁——偃甲荆霞被江晏砍得一半身子都碎了,剩下半截孤零零绑在柱上,成了一个苗条的粽子。
就是这具东西打得他门下两位长老吐血,还差点杀了他的宝贝徒弟。
所以就算现在她的模样凄惨得不行,商悦棠也内心毫无波动。
商掌门冷漠道:“江晏,山底下有收废品的,你把那具残骸拖出去卖了。”
江晏一直恭恭敬敬站在师尊身后,此刻应声道:“是。师尊,那得到的灵石是计入府库么?”
商悦棠恹恹道:“一根破木头,能换得几两银子就不错了,你拿去买点糖,给宫里弟子发了。”
他又补充道:“对了,把她心口那块碎片拆下来,送给景宁研究研究——他要是哪一天可以画出这种符咒,就可以出师了。”荆霞全身乃是灵木制成,人皮下虽无经脉血肉,但灵咒广织,且灵力中枢就安置在心口。
听到他们这般讨论,荆云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咬牙道:“住手!你们要什么消息,我说就是了!”
商悦棠喝了口茶,问:“你们的幕后主使是谁?”
荆云道:“我不知道她的真名,只唤她青莲长老。”
商悦棠道:“隶属何门何派?”
荆云道:“三莲教。”
三莲教,上次那个在嘴里烙铁的变态魔教。
商悦棠没忍住,看了荆云的嘴一眼。
荆云屈辱道:“那是给底层奴役的印记,我没有!”
哦,感情你还是个高层干部?
商悦棠笑笑,问:“我听说赤练仙子与三莲教有血海深仇,你们又为何会投奔于它?”
荆云垂下眼帘,鬓间两缕黑发晃动。他道:“百年前,家姐铲除了三莲教四个分坛,也因此遭受到魔教众人嫉恨,被人算计!现下,家姐的三魂七魄都被抓在青莲长老手中,只剩下元神未毁,被我封印在偃甲里……我俩受制于人,只能归附三莲教。”
商悦棠道:“那这青莲长老又境界如何?”
荆云无力地笑了笑:“极高。家姐中计时,已是分神期,她只会比家姐更强。除她以外,三莲教还有其余五大长老,再加上教主,与她并称七莲圣君。”
那你们门派应该改名叫七莲教啊?我还以为你们是左右护法+教主的传统模式呢。
商悦棠点头道:“好,那青莲长老现在在何处?”
荆云道:“幻海小灵境。”
商悦棠一顿,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幻海小灵境,乃是他飞升前,送给门下大弟子谢青的一份礼物,现在居然落在魔教手里了?
荆云不明白他激动的原因,只道:“此灵境平日里隐没无踪,唯有在满月之日才会显现。你们要去找她,只能在今夜,不然就还要再等一个月。”
听了这话,商悦棠更是确信,这就是他送给徒弟谢青的礼物,而不是什么同名同姓的小灵境。他知道天下宫没落后,天材地宝都被瓜分,但落到魔教手中,还是让人不爽。
江晏见商悦棠脸色不对,问:“师尊,你怎么了?”
商悦棠摇头:“无事。你先去准备一下,我们今晚出发。”
☆、幻海
灵境之中,明月高悬,一片碧蓝花海随风摇曳,暗香浮动。
这个香味……有点像桂花酒,清冽带着丝丝甜意,让人似醉非醉。
商悦棠记得,谢青初次来到此灵境时,叹于此花芬芳清艳,曾有意用其酿酒,但最终还是未能成功,原因是——
糟了。
商悦棠面容一凛,江晏的剑已经裹挟着纷飞的花瓣,毫不留情地砍来!
此花名为幻海花,花蓝如海,有引人入梦之效。江晏肉体凡胎,必定是中了此花的幻术,将自己当成了敌人。
凭他现在的实力,还伤不到商悦棠分毫,但商悦棠也不忍心去伤害江晏。
剑光残影中,聚蓝透碧的落英婆娑而舞,两人衣袍一白一蓝,交织在一起。
在躲避中,商悦棠发觉江晏的剑法竟然与他平日里所使的不同,舍去了温文尔雅的君子之风,转变为狂暴粗野的打法,但粗中有细、狂中有理,可谓是将野路子和正统剑法融合到了极致!
商悦棠教的剑法,以轻捷灵巧为主,而那些霸道强横的招法,必定是江晏在拜师之前,自己摸索出来的。
一手扣住江晏的手腕,商悦棠将他拉入怀中,四目相对、额头相抵,神识强力又温顺地探入他的脑中。
那是个寒冬,雪花纷纷扬扬飞舞,红色的灯笼都被霜雪抹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屠苏酒的香气弥散在大街小巷。
一白白胖胖的小孩穿着棉袄,手持糖葫芦在雪中奔跑,身后玩伴追逐而上,嘻声一片。
本应该是极其欢乐的场景,却因为他们脸上蒙盖的一层模糊不清的雾气,使得这一切变得诡异起来。
江晏会在哪儿?
水墨袍随风猎猎而响,又轻飘飘搭垂下来,商悦棠立于危楼之上,极目远眺。
朱门绣户里,银骨炭被火染上了红色,不时爆裂出花,美娇娘提起云袖,将佳酿斟入杯中;薄祚寒门中,女子抱着小孩卧于炕上,手中绣着小儿新服;高檐屋角下,五只野猫挤在一起,抱团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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