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笑!”安朝昀恼羞成怒。
“保护我怎么了?”岚沉水道:“他想保护我,我很高兴啊。”说完他冲安朝昀微笑道:“若我有一日需要仰仗朝云神君,希望朝云神君记得自己的承诺,对我负责。”
安朝昀的脸“腾”的红了,完全不复方才凶狠的样子,甚至有点慌乱的讷讷道:“我,我会负责。”
虞烬在地底下似乎被打了一闷棍,半晌才继续道:“岚沉水,你的这个弟子有点意思。”
“是吗?”岚沉水漫不经心道,他取了些种子来,细细的洒在土里,那些种子入土便发芽,长出娇嫩却青翠的茎来:“那也是我的弟子,和你无关。”
“他的眼神里有野心。”虞烬兀自悠悠道:“和我当年一模一样。”
岚沉水的动作微微一滞。
虞烬循循善诱:“小子,你可知道,你师父当年离天帝宝座仅一步之遥。”
安朝昀诧异的抬眸望去,虞烬的声音里带着些隐秘的欢喜:“他却学什么人间圣贤,将这宝座拱手让给了玄周,自己躲到这偏远无人的地方当了个花农。”
“虞烬!”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虞烬循循善诱:“你师父光风霁月,玄周那老东西给他提鞋都不配,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让他重返帝位至尊,他却不要,小子,你难道不打算替你师父搏上一搏?”
“虞烬你给我住口!”岚沉水旋身而起,断喝,霎时间狂风大作,将他的青衣长发吹得烈烈飞舞,那棵巨大的古木四平八稳的底根处竟生生被铲起一角,黑色的旋风从中扶摇而起。
“多谢!多谢你的花锄!”虞烬狂笑不止。
安朝昀扬头急道:“不是我——”
岚沉水劈手将他揽到身后道:“我知道不是你。”
乌云滚滚,黑色的旋风冲入云端,紫电雷鸣,变换无形,一颗巨大的骷髅脑袋缓缓露出,幽暗的俯瞰着百草观,九重天。
岚沉水猛地撑住了额头。
“你怎么样?”安朝昀急的冒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虞烬大笑:“玄周,没想到吧!你的天劫来了!”
无数的烈烈燃烧的火球坠落,如降临一场天罚骤雨,在猩红而滚烫的空气里,虞烬仰天长啸:“驰儿,你看见了吗!天地间是敞亮的,不是只有黑暗!我今日就焚这九重天为你做祭奠!”
岚沉水猛地抬头,刹那间,他脚下有无数青藤破土而出,枝叶迅速生长,拢成华盖。
业火被阻隔在外,仍旧无休无止的坠落,将空气也烧的融动,绿叶上湿润的露水被灼的迅速蒸发,那些新生的草木却是□□蓬发,两股力量碰撞交锋,相持不下。
安朝昀一步不让的站在岚沉水的身边,他死死的盯着岚沉水的侧脸,漏下的火光将那张俊秀的面孔照的明艳而英气。
“别白费力气了,虞烬。”岚沉水说:“有我在一日你就掀不起风浪。”
“岚沉水!你究竟哪里来的自信?虞烬道:“你还在等救兵是吗?我告诉你!凡间厉鬼成群,百草观就算被烧成灰玄周也顾不上!况且连你的小徒弟都在帮我!我此番集天时地利,你能奈我和?”
“我才没有帮你!”安朝昀大吼。
草木在业火之下渐渐焦黄,火舌一点一点的在华盖上噬开一个洞,黑色宛如流质一样的残叶淅淅沥沥的坠下来,火光透进,刺的人睁不开眼。
大椿之木在热浪里细微的抖动着树冠,不知为何,那抖动仿佛连着足下大地,整个九重天都在战栗,仿佛一座随时会坍塌的危搂!
安朝昀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恐惧,但那恐惧不是来源于危若累卵的上天庭,而是来自身边的岚沉水。
岚沉水又一次扶额,眸中隐有血色翻涌起伏,他合上眼,眼角有痛苦的纹路蜿蜒,肩膀乃至全身都在细微的战栗。
——仿佛有千钧万担压在他的血肉筋骨之上,随时会将他压得粉身碎骨。
虞烬又笑了,笑的天动地摇,令万物变色,他知道不肖自己动手,这位狂妄而愚蠢,以一己仙骨扛鼎苍穹的沉水上神已灯尽油枯。
雷电浓云伴随着天罚业火迫不及待的朝着南天门的方向涌去。
韶光一直站在南天门外,肃穆而一丝不苟的盯着百草观的方向。
他是众多糊涂度日的仙官里,为数不多的知晓当初旧事的人,即便他知道的不是完全的来龙去脉,但足够令他明白岚沉水对于整个九重天的意义。
没有哪一个神官会愿意用呕心沥血积攒而来的修为奉养一棵不会说话的老树。
没有哪一个神官会愿意把最风光无限的时日消耗在一片寸草不生的荒野里。
更没有哪一个神官会情愿忍受哪怕无故凋零片叶也会共生脉络的痛苦。
只因为岚沉水做了,毫无怨言,默默而无畏。
如果岚沉水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韶光想,就算是天帝玄周也会感到手足无措。
大地一阵剧颤,韶光一时站不稳,狼狈的扶住凌霄柱。
按理说九重天没有所谓“大地”之论,它由大椿神木撑起,悬于高处,由此与凡间拉开距离,眼下举天撼动,必然是那擎天之木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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