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两手一撑坐上集庆廊的汉白玉围栏,发起呆来。
岚沉水白发苍然的样子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有一种令人心颤的美,安朝昀想,为什么没有早点认识他,他黑发的样子自己还没有看够,应是再也见不到了,属于岚沉水的所有的模样他都不想漏掉,好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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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沉水的苏醒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醒了。
无声无息的黑暗里,头痛的十分真实,虽没有那时痛的那么翻江倒海,却也持续不觉的令人不能忽略。
可是听不见也看不见,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岚沉水并不意外,他活动着酸软的手腕四下摸索,喊了两声“梨央”。
喊得应该是梨央吧,反正自己也听不见,他有些好笑的想,这感觉委实新奇的很。
他手摸到了床榻的边缘,再往外,撑了个空。
又聋又瞎的沉水上神眼看就要摔个倒栽葱。
倏地一双手从下往上托住了他,岚沉水道:“梨央?”
说完他立刻觉得好笑,就算梨央回答了他也听不见,问不问的有什么意义呢?
那双手却慢慢的收紧,随后抱住了他,将他按到胸口,扶回榻上。
岚沉水任由他摆弄,心想梨央几时变得这么粘人?可能是被吓到了吧,毕竟如若自己有个三长两短,他一人住在百草观,还真让人放心不下.......
被人抱着的感觉,好像也没那么差,没有那么......令人厌烦。
那人轻轻翻过他的手掌,写道:“百草观,要什么?”
岚沉水瞬间松懈了紧绷的身体,浓烈的疲惫感接踵而至,他骤然间想起了整个事件的始末,浑身发冷。
安朝昀束手束脚的抱着岚沉水,一会儿怕压着他的头发,一会儿怕他哪儿硌着拧着,简直比自己卧病在床还别扭,好不容易调整到一个两相齐全的姿势,他才敢定下神来,认认真真的看岚沉水。
安朝昀一面在心里埋怨梨央不知道人去哪儿了,一面又有点小小的窃喜和感激。
很快他就发现岚沉水的状态比之那天,并不好。
写完字岚沉水并没有给他回应,只低垂着眼睫,半睁着的眼眸不知是慵懒还是疲惫,但却不太聚焦。
安朝昀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他对于打击的承受能力已经比之前要好,不至于像那天一样抱着岚沉水惊惶而不知所措,但随后他恨恨的想,真应该抢在岚沉水前面杀了虞烬,为什么自己不能够,弱到需要岚沉水保护。
梨央这几天忙于重建百草观的花木,着实疏漏了自家师尊,也着实给了某人可乘之机。
安朝昀定时定点的溜进岚沉水的居室,像个小哈巴狗一样围着岚沉水团团转,端茶倒水,鞍前马后。
起初岚沉水卧床不起,倒也没有太多需要他做的事,他就欺身坐在岚沉水的床边,握着一缕白发细数沉水上神的头发丝,打心眼里觉得这样任人摆布的岚沉水很是可爱。
——此等行为可以说是非常无聊。
安朝昀只知道他一刻看不到岚沉水就生怕他下一秒死了,因而提心吊胆,吃不下睡不着,还不如就这么赖在百草观里。
岚沉水的聋和瞎持续了十余天,医仙们送来各种丹药,悉数吃下去便渐渐恢复了七八分。
他终于能模糊的看见和听见一些事,清晨醒来时特意留意了一番,发现梨央端着茶盏走进来,恭恭敬敬的放在不远处的桌案上。
岚沉水望了他一会儿道:“过来扶我。”
梨央受宠若惊,忙不迭的凑过去托住岚沉水的手肘。
接触的一瞬间,沉水上神浑身明显的一僵,尴尬的将手抽了回来:“算了,你忙别的去。”
随着岚沉水的恢复,大椿神木自行扎根入土,枝叶再次生长,亭亭如盖。
安朝昀灵活的钻进树洞,探头。
果不其然,和他所料想的一样,岚沉水今天能听能看,险些就暴露了,安朝昀在心里使劲的嘚瑟,觉得自己聪明绝顶,料事如神。
眼下沉水上神轻袍缓带,踽踽而至,竟没要梨央搀扶。
安朝昀看他单薄削瘦,生怕他跌一跤给摔坏了,扒住树洞的边缘蠢蠢欲动。
但他克制住了,清楚的知道岚沉水已经不能任他为所欲为了,干脆勾着脖子密切的观察。
梨央话痨病犯了,叨叨了一早上,义愤填膺的辱骂着撬开大椿神木根底的魔头,岚沉水听不大真切,就觉得耳畔嗡嗡的,脑仁都疼。
他这几天得以静思,便一直梦见想见从前虞烬还在的时光。
虞烬,玄周,岚沉水,三个人是怎么遇见的,已经是太久太久之前的事了,谁都记不清晰,一如许多的神仙都早已忘却自己飞升前究竟是怎样的人。
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在修炼这条路上总能遇见,同一座山,同一个村落,同一条吊桥,同一群敌人。
虞烬说:“天要让我们在一起。”
虞烬说:“但是我还是想好好的娶个媳妇儿。”
虞烬说:“思来想去不如我们结拜吧!”
......
虞烬蓄了一撮短须,颇有豪侠气质,但所作所为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手舞足蹈的冲过来要抓岚沉水的手:“岚沉水!我有儿子了!我当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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