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悄悄地猫进院子,松了口气,还好高宇他们都休息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高宇说自己收拾完东西就再也不回来了。
房间里还有些盘缠,拿着路上买山楂串。
莫生凉如此说服自己。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自己的屋门,房间一如既往地透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光线暗的什么都看不见。
莫生凉在桌子上摸索着油灯,以内力引燃了。
那一刹那,他也僵住了。
温暖的灯火徐徐亮起,将坐于床上那人的影子拉到了天花板,后者一言不发,沉静地盯着莫生凉,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眼底一片淡漠。
而在油灯旁边,正放着一碗已经凉掉的药。
莫生凉的心口像是被人揪住一般,声音又紧又涩,“教、教主……”
出奇的,魏骁戎并没有莫生凉预想之中的怒火,反而颇为平静地问了一句,“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
可越是这种平静,便越让莫生凉感到不安,他低下头嗫嚅道,“回、回家……”
看到莫生凉这副呆呆的样子,魏骁戎直觉的心里一甜,可又气他一声不吭就跑去逐云盟,万一被魔教的人伤到——
魏骁戎沉了脸色,“家在何处?”
“……”莫生凉的脑袋埋得更低,连忙从记忆里扒拉出来一个名字,“蟾子沟……我家是蟾子沟的。”
哪知魏骁戎却如遭雷劈,整个人都是一震,连神色也失了常,怔愣在原地。
蟾子沟。莫生凉失去了那么久的记忆,竟然还记得蟾子沟。
他震惊了片刻,重重吐出一口气,淡淡道,“知道了。”
知、知道了?
这回换成莫生凉不解了。
谁知魏骁戎还有下一句话没有说出,“我会遣人去照顾你的家人,这段时日,你便安心留在魔教,好好解毒。”
“……”莫生凉睁大眼睛,却被魏骁戎轻飘飘一瞥,“怎么?”
“没、没事……”莫生凉连连摆手,小声道,“谢谢教主。”
怕是等不到结果了。莫生凉暗暗打定主意,等会魏骁戎离开,自己拿了盘缠立刻就走!
但一想到再也不会回来了,莫生凉便又悄咪咪地给自己放水,还是睡会再走吧,毕竟以后躺不到这么硬的板床了。
“这药凉了,记得热好再喝。”魏骁戎微扬下巴,示意了一下桌子上的汤药,而后起身,“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莫生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却不见魏骁戎出门,反而站在床边从容不迫地脱起了衣服,他不禁骇的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叫了一声,“教主?”
魏骁戎抬眼瞥他,“如何?”
“你……”莫生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你为何……突然……”
魏骁戎的嘴角不易察觉地一扬,抬手轻按太阳穴,故作疲态,“今日累极,不便回寝,在你这里凑合一晚……”他转头看向莫生凉,“……无妨吧?”
单单是想到即将要和魏骁戎躺在一张冷硬的板床上,莫生凉的心跳就十分不争气地开始加速,他支支吾吾说了句“无妨”,便端着药逃也似的去了院子里的膳房。
屋内,魏骁戎咂摸着莫生凉逃离的背影,轻轻一笑。
等到莫生凉喝完药回房时,油灯已经被魏骁戎掐熄。房间内光线昏暗,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迈好每一步,生怕多制造出来什么响声,便会吵醒魏骁戎。
他本来是想睡椅子的,可却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床边,心里安慰自己——反正睡哪都很硬,躺着硬也比坐着硬要舒服一些,就当是魔教最后一晚的福利了。
莫生凉小心地坐在床边,悄悄踢下鞋子,又悄悄将自己蹭到床上,在昏暗到瞎的光线中凝视着魏骁戎的睡颜。
他面朝自己,长长的睫羽下一圈阴影,呼吸浅淡,轻的仿佛感觉不到,平日里锋利的面庞也在阴暗中模糊了些许,显出不一样的温柔。
莫生凉的手指快要触到他的侧脸时,才堪堪刹住,顿时触电一般收回,战战兢兢地看着魏骁戎,不明白自己方才怎么就突然将手伸了出去。
——只是想摸摸他的脸。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久久盘旋不去,扰得莫生凉心神不宁,甚至毫无睡意。
他愣愣坐在床上,终于再次伸出了手,手指却在空中颤颤巍巍,抖得像筛糠似的,指尖离那张温柔的睡颜差之毫厘,却始终没有勇气碰上。
莫生凉又将手收了回来。
只有他自己能察觉到,此刻他的心跳有多快,咚咚的跳动如同打鼓,让他方寸全乱,在魏骁戎面前,自己那点小伎俩没有丝毫的用武之地。
他丢脸地做了几个深呼吸,甚至运用调息之法来平复内心澎湃的情绪,而后将手稳住,一寸一寸地沿着床边挪了过去,速度之慢犹如龟爬,可终究还是将那冰凉的指尖覆在了魏骁戎侧脸上,缓缓摩挲。
一股浓重的悲伤蓦地席卷了他,莫生凉顿时双眼微热,狠狠咬住另一只手,才没让自己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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