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不是普通的灯油, 是用在三清神像之前供奉了十年的灯油经过晾晒和提炼制作而成, 其中又加入了多种材料共同熬制,非常珍贵,不但能够驱邪治伤,也能去除兵刃上沾到的魔气。一些小门派的人别说用来擦刀,就是见都没见过。
夏羡宁身上一般都带着一小瓶,这点洛映白是知道的,但他伸出手去没有拿到瓶子,反而被人用力一拽,咽喉已被扼住。
夏羡宁跟着一转身,将他抵在了身旁的大树上。
他一只手掐着洛映白的脖子,膝盖顶住他的腿,冷然道:“要是聪明的话就别在我面前冒充他,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谁?”
洛映白被他抵在树上,好像很惊讶似地看着夏羡宁,见夏羡宁面若寒霜,他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夏羡宁冷冷地盯着他,洛映白含笑道:“羡宁啊,那你说我不是洛映白,又能是谁呢?”
这句话的声调与刚才相比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夏羡宁瞳孔一缩,忽然回头迅速看了一眼,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第一个被砍翻的“洛映白”那具无头尸体还在地上倒着,并没有如同刚才那两个女人一样变成木头。
他这迅速的一眼已经让手下按着的人窥探到了心事,洛映白笑道:“你在怀疑什么?你在害怕什么?啊,你在想既然我是假的,那么刚才那个会不会是真的,对不对?如果我是真的,你这样对我师兄会生气的。但如果他是真的,那么他已经死了,洛映白死了,夏羡宁可怎么办呢?”
他的话切中心事,夏羡宁心乱如麻,喝道:“闭嘴!”
他胳膊一动,仿佛想要动手,却终究只是攥紧了拳头,眉头紧蹙。
洛映白轻轻一拍,就把他攥在自己衣领上的手打开了,他笑道:“开个玩笑而已,我又没有真的死。你怎么啦羡宁,难道你还在怀疑我?你亲过我睡过我,你把我看得比命还重要,连你都分不清我是谁,那么我岂不是没必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夏羡宁退后两步:“你,你到底——”
洛映白的手在自己的领口处一拍,衣服上刚才被夏羡宁攥出来的褶皱平滑如初,他的声音中带着蛊惑的味道,直视夏羡宁的双眼:“你好好想想,如果刚才死的那个人是真正的洛映白,他的身手会有那么差吗?他会被我一招杀死吗?我才是洛映白,你爱的那个人,不要绝望,不要害怕,我没有死,这不是好好的活着吗?”
他伸出食指在夏羡宁眼前虚虚一划:“嗯?怎么不敢看我了呢。师弟,你看着我呀,我明明好好地站在这里。”
到底哪个是幻想,哪个又是现实,两者当中有真的会有一个明确的界限吗?其实有的时候,生活在虚幻中远远要比现实来的幸福。
越是经历过绝望的人,越是害怕再次体会这种感觉,一好一坏两个不辨真假的信息摆在面前,愿意去相信好的那个更加是人之常情。
夏羡宁的眼中闪过迷茫,迟疑地说道:“你……真的没有出事。”
他道:“我知道了,难道葛盼明是故意这样安排的,为的就是让咱们两个互相猜疑?”
洛映白笑着说:“当然,相信我就对了。来,羡宁,快把灯油给我用一下。”
夏羡宁听话地点了点头,手摸向腰畔,没有拿出灯油,手边佩剑却陡然离鞘射出,直刺向面前的洛映白!
两个人距离极近,夏羡宁的速度又是难以想象的快,洛映白连忙侧身,同时右臂上却已经有一蓬血花绽出。
他面色一凝,没有退避抵挡,任由鲜血横流,同时反手一掌冲着夏羡宁拍出,正中胸口。
结果“轰”地一声巨响过后,原地没有夏羡宁的影子,只剩下几张符咒的碎片悠悠落地。
身后蓦然杀气大盛!
他来不及回头,手一抬,双指并拢,正好把从后方刺过来的剑锋夹在指间,一股浓黑从手指与剑的接触点处蔓延开来。
他手上的魔气会腐蚀剑身!
夏羡宁收手撤剑,眼看对方也向后退开几步,他没有继续追击,冷然道:“葛盼明,变回你原本的样子,别顶着他的脸跟我说话。”
远处的无头尸体也在同时化成一块木头,葛盼明笑道:“魔障、幻阵加上我的迷心术都没能把你蒙住,夏羡宁,挺不错的啊。”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为什么不让我用呢?这张脸多好看啊,你不是喜欢的不得了么,我这个人生来出身不好,遭人嫌弃,很喜欢换张讨喜的面孔过来说话,只不过没想到你却早就有防备了。”
夏羡宁淡淡地说:“你不用谦虚,你的讨厌可不止着落在一张脸上。要不是你特意先后两次变成洛映白的样子迷惑我,我恐怕也抓不到空子替身的傀儡换掉真身。算人者恒被算之,咱们之间的账也早晚要算!”
葛盼明本来笑吟吟的,听了这句话,脸色忽然一沉,说道:“我跟你可没账,要算也是去找洛映白——你算什么东西。”
葛盼明作为头号危险分子,他的为人、外貌、日常习惯早就被调查的清清楚楚,在各大门派的弟子中间根本就不是秘密,夏羡宁知道此人性格暴戾,喜怒无常,倒是对他突然口出恶言不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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