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掌,力贯胸背,毙一人,伤一双。
二一掌,乱卷风沙,砾为刃,气似刀。
再一掌,裹住干戈下金兵,劝君回头,回头无岸,速速领死!
我有一双手,能阻千百躯,当关一啸,足下立住这道铜墙铁壁,凭谁叩开?我便是生,我便是死,我便是判官的笔阎王的令,敢叫来命无还!
今日之前,满衙的兵卒只知师爷性怪智多身手好,亦见识过他的性怪智多,却从未真正领教过他的武。原来他真的强,又不止是强。
衙役们俱是骇然的。师爷的武令他们来不及敬佩,竟先怕了。
内院这些人突然都明白了,李爵把自己安排在大人的身前并非因为大家私下揣度的外强中干,并非怯懦,他是将自己充作最后的屏障,是挡住刺客的死线。于他来说已没有退路了,唯有成功或成仁。他死了,太爷才许死!
紧闭的屋门后,许牧稳坐在桌前,慢悠悠地品一壶早已凉透的茶。杯空了,有老主簿陈森与他续上,相视只一笑,都信李爵,也都不惧门破。
有纷乱的脚步声自前而后贯入,残余的刺客存一丝侥幸,奈何来人是辛星,是田力,还有杀兴正浓的衙兵。他们迫着七零八落的蒙面人退入这内院来,要打尽,要成擒。
已陷囹圄,余人索性作垂死一搏,只攻李爵。
力达千钧的一掌拍下,李爵单手迎上,非但稳稳格住,还有余力同刺客斗一斗内功修为。两股力量一遍一遍在掌间撞击,谁也不能将谁逼退,暗流的涌动肉眼无法窥探,所有人只是看见刺客同李爵角力,两人仿佛都入了定般,维持着对掌的姿势,一动不动。
“小心!”
田力的警告含着绝望。他可以将手中的敌人一个接一个地抡出去,可他做不到身随心动拍马立至,在奔跑这一项上,他是横冲直撞的公牛,而非灵动的豹子。也唯有他,在如此胜局已定的局面下知险思危,了然对手的实力。
可他终究慢了!
两道身影自第一人身后高高掠起,初升的日光在剑锋上反射出一抹晃眼的白,冷冷刺过来。却不向着李爵,而是剑指他身后那道门。
李爵也动了。只是手。双臂张开如展翅的鹏鸟,剑锋自他指缝中穿过,持剑的手则被他牢牢掌握。
面前原本与他对峙的刺客趁势改掌为拳全力击打,竟是结结实实撞在李爵前胸。
他完全没有躲避,更没有丝毫退后。以一抵三,李爵竟不叫刺客再进去半分。他当真是一道屏障,憾不动,推不倒!
发自丹田的催动,李爵低沉有力地爆喝:“滚——”身前有气浪翻滚着向外震荡开去,面前的刺客三人不约而同朝后飞跌而出。
田力赶到,两手各扣住一名持剑者的腰带,双臂当空挥动将他们撞击在一起,登时头破血流失去了生气。
可李爵空出的身前还有最后的一人。那横锋问招的人。他可以领区区十三人闯进内院来会李爵的武,他踩过同伴的血,便可以继续踩着他们的命独自逃生。
看似鱼死网破的冲击,他的剑直直贯穿了还欲挥拳再战的同伴的心脏,刺向已中拳的李爵。却未再往前送,逼得李爵夹指御剑,他重掌又拍同伴后肩,借力向上翻落屋脊,几个纵跃逃之夭夭去也。
衙役们愣怔片刻醒转过来,一窝蜂地要去追赶,却听李爵话音寒凉如肃:“不得追击!”
众皆站下,回头迷茫地望着大显身手的师爷。
李爵垂手站着,鲜血自指缝间滴落下来,眼神冷若刀锋:“别找死!”
四周倏然寂静,大多数人心头都不自觉颤了颤。是被李爵一语惊醒,觉到了后怕。
除了辛星。
“为什么不追?那人分明也已受伤!”
李爵淡漠地扫了她一眼。
“有些人,用一根手指头也能轻易杀死你这样的弱者。”
辛星不服:“你骂谁弱者?”
李爵不作答,只是缓缓拎起一只脚,从一直站立的地方移开一小步。
连田力都不由得倒抽口凉气。
坚实的青砖地面上是一方踩碎了的足印,向内陷入足有两个指节。
李爵问辛星:“你能接我一掌?”
辛星目光狠狠停留在李爵未动的另一只脚,它就在足坑的边上,边缘围起一圈碎砖石。那无疑是另一个陷落的足坑。
高手间内力的比拼完全不具有视觉上的跌宕起伏,却留下了足以击溃平凡人信心的实据。
李爵提起了另一只脚,反身踏上矮阶步入檐下,抬手礼貌地叩了叩门。
老主簿不疾不徐拉开了门,笑吟吟望住李爵。
他颔首,转头又看辛星:“他的实力比死了的这一个还高出不下三成。而就算你能杀死他,但在你们离开县衙的时候,也许大人已经死于第二轮的攻击。记住你们的职责!保护者一旦丢失了猎物,杀死再多的敌人都挽回不了自己的失败。不要拿一时的胜败去赌阴谋者的重重算计,人心永远最难猜,也最难防!”
那一个人冷傲如荒原上得胜而还的独狼,沿着檐廊施施然走去。目送他背影消失,院中再无一人敢言。
☆、五、我从何来
激战过后虽未算败,死伤亦是严重。前堂后院一地狼藉,到处血迹斑斑,整座县衙一时间颇为残破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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