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凭母贵,向来是也。
元羽舟倒没有因这个消息影响心情,吹了吹袋子里还冒着热气的炒松子,“不知那位‘丽妃’哪方人士?”
“宫里的名册记的是广陵裴氏,我私下查过,她姓柳,名圣鸢,是昆仑派掌门的妹妹。”
“如此一来,朝廷出兵助昆山派一事,感情还有裙带关系。”元羽舟笑道,“她居然也是广陵人,搞不好还真是我娘。”
白祈心里捏了把汗,苦笑道,“元公子,血浓于水。”
元羽舟闻言,依旧一如既往点点头,既不在意也不敷衍,“她的广陵裴氏是假,我的广陵元氏可是货真价实。”
白祈还想说些什么,元羽舟又笑道,“郎中令不必说服我,我们要说服的,只有一个陛下。”
白祈闻言,忙不迭应声道,“对,元公子言之有理。”
一转眼过了八日。
其间凤广盈时不时来串门,起初元羽舟还与他客气一番,随着这人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元羽舟便私下吩咐阿东阿南拒客不接,或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与凤广盈见面,气得凤广盈梗着脖子直骂。
这日,元羽舟正兴致勃勃浏览一本奇闻异志录,藏书阁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一大早就着急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敢去看放榜名单的阿南和阿东脸上皆是止不住的笑意,一把夺过元羽舟手上的书卷一扔,将他往大门口推。
“状元郎出来啦!”
“哟!这么俊!”
……
……
元羽舟一愣,却见大门外挤满了人,他眼神不佳,只见虚影攒动,闻得炮声响震,人马喧哗。
有人小跑上前,喜道:“恭喜状元郎!贺喜状元郎!报喜的差役很快就到了,丞相也来!方才在前街!不出一刻钟,就要过来啦!”那言语,比自己中状元还惬意激动。
丞相迎状元郎这样的事,放在往年,也是不曾发生的。
“公子!公子!”阿南伸手在元羽舟面前晃了晃,“高兴傻啦?”
元羽舟犹未曾回过神,修目微敛,双唇微动,似在自言自语。
阿南阿东忙着高兴,也没听清他道了什么,人群深处,却有人在他说完这句话时,微微一怔,目光温柔而炽烈,越过人群,定在那张笑意清浅的脸上,随即,唇角也绽开了笑容。
不到一刻钟,果见朝丞相白薛晟领着大队人马进来。近了才发现,随同丞相来的还有白祈,脸上笑容意味深长。
元羽舟目光飞掠而过,而后朝丞相作一揖,“小生见过丞相……”
这位久经朝政的丞相上了些年纪,双鬓已添银丝,神态也不善和蔼,见元羽舟要行礼,居然略有慌乱地伸手去扶,而后盯着元羽舟仔仔细细审视了一番,直到白祈小声在一旁喊他,才微微显了笑意,连道三声好,“果然人中龙凤,好,好,后生可畏……”
差役将大红状元服、纱帽、皂色勾金丝登云靴等齐齐送上前,元羽舟只拿过那双登云靴,三两下将金丝抽掉,背过身,迅速换上,而后穿过人群,便一跃上马。
人群里“嚯”地一阵惊叹,显然是被状元郎的行为惊到了。
马上人俊美神雅,黑亮的眸子笑意清浅,“我这人散漫惯了,不喜繁文缛节,今日喜托龙门,也愿恪守心之所向,绝不醉意潦倒此生。”
言罢,流转垂眸间,眼里便只剩下了温柔,倏然与人群中玉乾坤目光四目相对,倏地一瞬,玉乾坤也不知怎地,骤然想起了《九歌》那句“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片刻后对方若无其事地移开,却教自个儿心湖搅了个水花乱溅,尚未从方才那一瞥中回神,又见元羽舟于人群中渐渐走远,只觉宛若惊鸿一现之幽昙,可遇而不可求。
玉乾坤将玉佩收入怀中,心道,“下次吧。”
因着圣体欠安,面圣之日定在翌日,然恩赐却是丝毫未曾懈怠。
圣上钦定状元、榜眼、探花,大赐圣恩,并赠骏骑,宣跨马游街,万民齐颂;又令赏状元黄金万两,布帛千匹,免吏考,授翰林院修撰兼“御前”中书舍人。
一时间,满朝轰动,万书坊门庭若市。
是夜,已过子时,万书坊藏书阁依旧灯火通明,阿东心道今日大好日子,自家公子定是欣喜之余,深夜难眠,便端了点心,往藏书阁送去。
推门而入,元羽舟正在一方明火下提笔写字,神情专注淡漠,俨然不见半分得意风发之态,兴许是他将头发披散于肩,倒是不见平日那几分善谑俏皮之态,尤显……尤显……阿东想了好一会儿,都未曾找到合适的词,便放弃了。
于是小声道:“公子,我备了些吃食。”
元羽舟未曾抬头,“搁着。”
阿东将点心在桌旁放置好,一时心生好奇,便凑过脑袋去瞅了几眼元羽舟笔下的字卷。
只见洁白无尘的纸上,立着几行俊秀飘逸的字体:
“微尘眼底三千界,锡杖头边四百州。宿水餐风登紫陌,未期何日是回头。”
阿东不解其意,讪讪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元羽舟淡笑不语,又在尾端添了一行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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