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然无思,澹然无虑,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乘云陵霄,与造化者俱。此乃心之所向,愿之所望。”
贺兰敬闻言,心中难掩失落,却又温柔地看了元羽舟一眼,旋即调转目光,“我送你下山。”
“多谢。”
“客气。”
对白一如当初。
夜色已深,除却值夜的教众,多半人已然入榻,贺兰敬心忖夜黑风高,干脆两人走过第四重山,自己再送元羽舟下山往梧州客栈,实则也存了多留片刻的心思。箫鸿楼一别,本以为复会无期,也不曾想时隔不久,又相逢了。
两人并肩而行,肃静不言,天地似乎窄了,仅容得下他与他两人,前路亦如夜色,神秘莫测。
“眼睛怎么伤的?”
“冻的。”
“……摔过几次?”
“就两次,你还给扶住了。”
“这么巧。”
“是啊,可巧。”
贺兰敬悄悄侧过脸看他,本也是无话找话,忽地得了这么个答案,心中又有些小欣喜,本无预期,再将这后面那个问题反反复复在心中过了一遍,惊觉最满意的答案还是元羽舟答的那几个字。真是巧合,还是有心为之。
就两次,你还给扶住了。
他笑意尚敛去,元羽舟忽然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你要如何送我下山?”
“教主!”辰云出现在前方两丈外,气息微喘,笑嘻嘻道:“昆山派的人来了。”说罢,目光落到元羽舟身上转了一圈,“你不是朝廷状元郎吗?”
“抱歉,”贺兰敬轻声道:“我让辰云送你下山可好?”
辰云:……
“自然可行。”元羽舟轻轻眨了眨眼睛,一针见血:“即便是太子陈兵山下,你也不会离开苍釉山,对吗?”
不等贺兰敬回答,元羽舟又道:“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我定保你东邪教众无虞,这是承诺。”说罢,施施然行至辰云身旁,浅浅一笑,“有劳。”
“嗨!状元郎客气啥!教主!有空给菱悦丫头解释一下,我这可是去干正事,可不是喝花酒!”辰云笑得没心没肺,不消片刻,连人带影都不见了。
一重山崖下,柳圣羽,功德寺方丈邢闵,金檀已候多时。
地上一堆暗器。
贺兰敬悄无声息,如鬼魅而至,身影倏然出现在三人面前,淡淡道:“诸位深夜来访,久等了。”
一旁高树上坐着的菱悦见贺兰敬来了,娇声道:“教主,这三个老匹夫实在不弱,你再晚来一步,保不准我都要被他们抓去了。”
邢闵双手合十,“女施主误会了,我等今日前来,并非寻仇。”
菱悦咯咯一笑:“老秃驴,我知你内力高深,方才交手之时也对小女子多次留情,见你是个好人,一会儿我会求教主饶你一命。”话虽如此,她却又暗地里掷了两支淬毒的飞刃。
邢闵一扬手,袈裟随风鼓动,便将两支飞刃纳入宽大的衣袖之中,凝结成霜的地上又多了四片断刃。
金檀冷笑一声,寒声道:“邪教妖女,其心可诛。”正要出手,却被邢闵制止,“金施主,稍安勿躁。”
金檀面色不佳,终是收了架势,脸上却依旧阴沉。柳圣羽神色喜怒不辨,自始至终未曾说过只言片语。
邢闵朝贺兰敬道:“我等这番来苍釉山的目的,玉施主想必已知。”
“柳圣东安然无恙,”贺兰敬也不兜圈子,“二十多年来我东邪教不问江湖事,也不知如何惹了昆山与燕山,竟要如此赶尽杀绝。”
柳圣羽:“自古以来,正邪不相容,东邪教恶事做尽,不当存活于世,为民除害,彰善瘅恶,乃我昆山派义不容辞分内之事。”
贺兰敬:“二十五年前,昆山派趁前任教主玉无忧负伤之际,纠合武林各派,大举进犯苍釉山,用我教徒为盾,冒机关猛进,又盗取寒殿神武剑以及众多东邪兵武暗器,又当如何算?此等作为也敢称名门正派?”
金檀高声道:“对付尔等宵小之辈,何须讲道义?”
菱悦一听,火冒三丈,一扯皮鞭,另一手又出两支冰刃,自树上跳了下来,朝金檀掷去,金檀凌空一掌,疾驰而来的冰刃碎为粉齑,再运气蓄力,稳稳接住一鞭,猛地一拉,将鞭子夺了去。
菱悦自然是不甘心,自腰间掏出一弯月刃,单手成爪,足尖点地,猛地突袭直上,她虽内力不及,但招式刀法快如闪电,看似杂乱无章,偏偏乱刃藏锋,加上身法诡异多变,几招下来,倒让燕山掌门金檀渐入劣势,几番纠缠,不但皮鞭被菱悦重新夺了回去,还被削了三缕灰白发丝。
得胜的菱悦哈哈大笑:“老匹夫,技不如人,还是趁早回家抱孙子,少来苍釉丢人现眼。”
金檀怒极,心知肚明技不如人,脸色青黑,却也还算沉得住气,未曾动手。
“果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匹夫,你是不是俊杰?哈哈哈。” 菱悦心情大好,也不恋战,又是飞身,上了高树,“教主,一会儿要是打起来,菱悦就对付那个头发丝被削掉的老头子,听说燕山‘移容’之术可让人改头换面,我定要扒下他一层面皮看看他究竟有没有移容,说不定是个满脸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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