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眼睫微动,却仍沉默不语。
沈遥忽然觉察,男子的表情从刚才开始就显得有些僵硬,即使再木讷,也不会毫无一丝变化。
他空出一只手,探向男子的耳后,果然摸到一丝裂痕。
“你易容了?”沈遥道。
男子仍旧沉默以对,身上力道似乎有所衰减。
沈遥好奇之心大动,伸手便去揭他的易/容/面/具,揭开瞬间,洞中再次陷入黑暗。男子突然大力反抗起来,沈遥一时分神,竟被他翻身挣脱,紧接着便觉迎面劲风袭来,沈遥就地向后一翻,没想那只是个假动作,男子一下飞身跃出山洞,消失在了大风大雨之中。
沈遥对着洞外一阵发呆,回过神来抬手一看,竟是沾了半手的血迹,他并无损伤,想来应是打斗时从男子身上沾到的。沈遥轻叹了口气,席地一坐,在洞中等待雨夜过去。
雨过天晴,阳光绽放。
藏名山庄影堂之上,玄七静静跪着,血滴从他的右手指尖缓缓滴落,在偌大的堂上发出冰冷而清晰的声响。
手腕被影医握起,他似乎听到影医的一声轻叹,接着,影医放开了他,向影主薛封进行回报。
“玄七,虽然你这次完成了任务,但是筋脉受创严重,今后身手想要恢复到五成以上恐怕很难。” 影主的声音在头上冷冷响起,笔直跪着的青年猛地攥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复又迅速松开。连夜冒雨赶回复命的他,身上的黑衣早已被血汗浸透,额前的散发被冷汗黏在脸上,身体因虚弱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他勉力维持着标准的跪姿,深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身为影卫,玄七当然知道,他们是刀是剑,生命往往撑不过三十岁,或是因为任务殒命,或是损耗太大,被派作他处发挥最后一点作用。
只不过他运气不好,这次的任务九死一生,伤了习武的根本,让这最后的期限提早了十年到来。接下来,等待他的便是“处置”了。
“药堂那边最近正缺试药人,今日你便过去吧。”影主下令道。
“是。”回应没有犹豫,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但本已疼到麻木的身体,这一瞬间却再次被排山倒海一般的痛觉汹涌淹没。
痛觉刺激着玄七的神经,耳边还回响着血滴滴落的声音,鼻尖的血腥味愈发浓烈。胸腔血气震荡翻涌,身体似乎要从内部炸裂,却又被皮肉生生锢住。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片刻,灼痛从一浪高过一浪到逐渐减弱变缓,玄七费力睁开了双眼。
剑眉隐蹙,乌黑的眸子有些涣散,玄七的视觉并没有第一时间变得清晰,他用力闭起眼晃了晃头,逐渐找回了刚才的记忆。
是了,这是他来到药堂副堂主施伯仲手下成为试药人的第二天,施副堂主预先用绳索将他捆于石室凳子上,喂药之后便在一旁观察记录,看来,是他耐不住药性昏厥了一段时间。
充斥着嗅觉的血腥味久久不散,玄七再次睁开眼睛,向前方看去,却被惊得一下站了起来!
施副堂主整个人软塌塌的趴在前面的小方桌上,头垂在桌边,鲜血兀自从他的颈部滴滴落下,桌下的地上早已变成一片血泊。
玄七抬步就要冲向桌前,但刚才试药的折磨让他脚下虚软,不由一个踉跄,他低头一看,发现捆住自己的绳子不知何时已经散落在地,一把染血的匕首就在脚边。
正在这时,石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施副堂主的一个药童一边喊着“师傅”一边走进石室,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怔住,他的目光从桌上到玄七的身上迅速来回扫了几下,一声撕心裂肺的“来人呀——”便穿透了整个药堂。
☆、进庄
“一酌村醪一曲歌。
回看尘世足风波。
忧患大,是非多。
纵得荣华有几何。”
渝陵郡内鸾青山,竹绿成荫,花红妩媚,此时,天上正飘着细细的雨丝,把这山中的颜色又浸润了几分。
如果这时,坐在代步的马车上,绕着蜿蜒山路而上,望着远处山头萦萦绕绕的雾气,吟着淡泊明志的词曲,还真是说不出的惬意。
再如果,这吟曲的人,是个年轻白俏的公子,身形挺拔、声音清朗、俊眉凤目,乌发半束半散,一袭浅色长衫,那更是风流意气,赏心悦目。
刚巧,沈遥就是这样一个吟曲的公子。
只可惜,赶车的车夫可不懂这风雅,他毫不留情的打断沈遥的雅兴,把手中缰绳一拽一收,停下马车道,“公子,马车就只能走到这里了,后面的路您下车自己走吧。”
“……”
沈遥掀开挡风的小帘,探出身来,抬头望了望伸向远处的山路,与车夫商量道,“大叔,我再给你加点钱,你就把我直接送到藏名山庄门口呗。”
“哎,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车夫道,“再往上山路狭窄崎岖,马车是上不去的。”
“这可就麻烦了。”沈遥嫌弃的看了看车外被雨水打湿的泥地,摸着鼻子道。
“公子,看你身强力壮的,爬点山路能算事儿嘛,”车夫打趣道,“对了,这藏名山庄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山庄,公子要去那里,想必也是江湖中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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