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变不回去?”树非将信将疑, “那我床上还有被子呢,你可以把头埋进被里啊。”
青蚺不理会他后一句, 只理直气壮地回答第一个问题, 说道:“我醉了,那酒里有雄黄, 我喝了难受。”
白日里他们在房里品尝的酒液里确实掺有一些雄黄, 树非知道蛇类的妖物不喜雄黄, 在和青蚺同饮之前还特地问了他若喝了这酒会不会有事。而那时青蚺是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这雄黄酒他以前当水喝的,对他半点伤害也没有,所以树非才放心地给他倒了酒,怎么现在又说酒里的雄黄叫他难受呢?
再说青蚺和他一般,都是大妖,青蚺在四海里那样凶险的地方都横行无阻犹如霸主,甚至能与他一道渡过万里深海回到老家,又如何会被几杯掺了雄黄的酒给打倒?
于是树非马上道:“胡扯,你不是说这酒有雄黄你也喝得吗?”
青蚺脸不红心不跳,声音稳当坚定:“确实喝得啊,就是喝了变不回去罢了。”
树非:“……”
树非把漠尘抱起,放到自己的床榻上,可是再一想这里他睡过青蚺也睡过,让漠尘睡在这里不太合适,便打算抱漠尘回他自己的房间,开口道:“罢了,我抱漠尘回去,你也回去吧。”
“好,惊扰了树非贤弟的义弟,真是抱歉。”青蚺垂下大蛇脑袋,缓缓地朝门口爬去。
树非看着他圆圆无辜的蛇眸,还有那扁扁如幼猫般扁扁的嘴巴,本就有些心软了,不过更要紧是青蚺那三个人身粗的骇人身躯,所以他连忙抬手道:“算了算了,你现在还是先在我屋子里休息,等你能变回人了再回去吧。”
这么一条大蛇在他客栈里游着,吓到了客栈里的狐狸小奴和菌人小厮们都还算是小事,要是他吓跑了他的客人们,那他这次的牡丹赏花会就算是白弄了。
“青蚺兄你继续在我床上歇会吧。”说完,树非便伸手横抱起漠尘,带着他一块出了门。
而青蚺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扉后,无比可惜地轻叹一声,摇身一变立刻变回了人形的模样。
那是一个身着墨绿色的长衫,身姿修长若竹的男人,鸦羽似黑直的长发半束在脑后,瞧着是挺温雅的一个人。但他的瞳仁蛇兽般竖直细长的一道,周遭微微泛着红光,像是冥界的门开了条缝,有阴森之气不断从中涌出,只望上一眼便叫人不寒而栗,这样一瞧,他的人形从某些程度上比蛇形时还要叫人心生畏惧。
青蚺抱着胳膊斜倚在圆桌旁,侧眸睨了眼手肘边的昆山夜光,继而有些邪气地勾起唇角,揪掉了昆山夜光的一片嫩绿叶子,攥在指尖揉碎,蹙着眉叹息道:“可惜没把人吓回原型……”
听说长雪洲雪狐珍贵罕见,一身白软狐毛细密如新雪,漂亮又柔和,是世间最精致稀奇的毛料,树非那会儿确实没看错,青蚺对漠尘确实垂涎已久——他每日每夜做梦都希望着能够亲手摸一把雪狐的毛毛。
青蚺自己只有鳞片不长毛,他所居住的深海里又全是凶面獠牙的海兽丑鱼,浑身都是冰凉凉的鳞片,所以他爱极了带毛的生物,他修练成大妖后干的第一件事便是从海里游上岸,圈了一大批带毛的动物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天换一个地摸,连万兽之王吊睛白额虎都被他薅秃了好几只。
气得他的弟弟青蟒嫌他丢了巨蛇一族的脸面,一度和他断绝兄弟关系,但青蚺也没舍得放弃这个嗜好。在他看来,一个既不尊重他,又没有毛的弟弟,有了和没有根本没有区别。
所以漠尘来寻他那会,青蚺确实是藏了私心不肯变回人形的,他只盼着能把漠尘吓得变回小狐狸,自己就能趁机上手好好捋一把他的狐毛。
可是漠尘并没有被吓回原型,青蚺在心里那是连声哀叹——话本子常说那些狐狸不是胆儿小,经常被吓得露出狐狸尾巴吗?怎么漠尘连只尾巴都没露出来呢?
漠尘并不知道自己毛又被人给惦记上了,他只知道自己被一条大蛇给吓得晕死过去,连梦里梦到的都是自己被一条大蟒蛇裹着就要一口吞下。
他连连抽气,嗷嗷叫着被吓醒,下一瞬却被一双温热的大掌握住手腕,扯到怀里抱着拍着脊背,沉声道:“叫得这样惨,做噩梦了?”
男人的声音喑沉微哑,幽徐低缓,是漠尘熟悉的声音,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一看见宇文猛那张剑眉星目的俊美脸庞,原先被噩梦吓醒也没哭,这会儿心里的委屈却是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到他怀里:“呜……将军你终于回来了……”
漠尘哭得过于凄惨,就好像是宇文猛抛弃他了离开了许久,他们历经艰辛万年才终于重逢。
可是宇文猛并未食言,他昨夜离去,今日天方亮他便回来了,一进屋后就看见漠尘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躺着。宇文猛本以为他在熟睡,结果凑近一看小狐狸微微蹙着眉,睡得并不安稳,似在梦魇,正要叫醒他之际,漠尘却自己惊叫着醒了。
宇文猛搂着他,给漠尘顺着气道:“我就去了一个晚上,你睡一觉起来不久见到我了吗?”
漠尘倚在他的怀里,双手都抱着他的胳膊,觉得确实安全了许多,委屈道:“我没有睡觉,我是被吓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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