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墨走到一座府邸前,厚重的朱门只是轻轻一推就吱吱嘎嘎地开了,似乎里面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而院内半人高的杂草也再次证实了这宅邸早已年久失修。
可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熟悉得如同呼吸,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后院的祠堂,这里门窗都生了虫蛀,摇摇欲坠,风穿过庭院直接灌了进来,废墟中还是晓风残月。
这里便是清宵仙门灭门前的旧址。
书墨好像天性乐观,即使遭遇了那样的事也依旧笑嘻嘻地生活,但他其实只是很会逃避而已,伤心的事他就不会再提,因此很少有人见他难过。
自清宵仙门灭门后秦仙回来打扫过这里,他却从不肯来,他早把这里和自己那段惨痛的回忆尘封了起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青青死了,他不愿多想,秦仙走了,他也不愿想,沈砚走了,他也不愿想,只是逃避着,方能在这些痛苦中艰难地汲取一丝喘息的空间。
但秦仙不同,他是个越痛苦就越要撕开伤疤、开始新的战斗的人,书墨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秦仙比他勇敢,比他坚强,比他更能光复清宵仙门,于是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他,却忘了他们都是凡人,都是在血淋淋地战斗。
如今他终于鼓起勇气充面这段回忆了。
静涯子和秦箫是至交,书墨有记忆来便有秦仙了。
小时候的记忆不很分明,他只记得静涯子总是出门,一出门就几个月见不到人,每到日暮的时候他就会跑到门后面等着,父亲总在暮色降临时披着月色回来,往往会让他欢欣好久。可是没多久又会在他睡梦中悄悄离开,他一觉醒来找不到父亲,心里总是空落落的,还好有秦仙作伴才不觉得那么孤单。
周而复始,养成了他盲目乐天的秉性。
可是这一次,父亲没有回来。
他只记得那天一早开始就阴云密布,清宵仙门中来往的人都神色匆忙,黑云压得很低很低,仿佛整个天都将塌下来,让人世倾颓。
浑浑噩噩中,只记得秦箫拉着他和秦仙来到这里,对着桌上供奉的牌位道:“秦仙,没有了清宵仙门,以后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了。我要你们结拜,你发誓做他一辈子的兄弟。我与书墨的父亲虽不是亲兄弟却情同手足,书墨比你小,你更要多照顾他。”
他看到秦仙红着眼睛,却强忍住眼泪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父亲。”
他懵懵懂懂地被推跪下来,歃血立誓,说的话自己也记不清了。压抑的氛围中他却一直走神,他太小了,根本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心里却闷闷的。他想透透气,却只能趁着跪下的时候悄悄抬起头来望向天空,只见那抹低低压着的浓云之上遮掩不住的光辉就要冲破欲出……
如今的祠堂内牌位被细心地摆正归位,却还是经不住风吹日晒再次七零八落,就像他和秦仙之间的情谊。
徐墨抬起头来看着同一方天空,想一舒心中的愤懑,却在那稀疏的月下看到熟悉的人影,不是幽灵,而是秦仙本人。
他手中拿了一把折扇,依然身着白衣,神情复杂地盯着自己。
沉默的氛围没有持续很久,这次是徐墨先开的口。
“你也来了。”
秦仙打开折扇摇了摇,视线也落在祠堂的牌位上,似乎也不知道如何去接这话,“我常来这,只是……想不到你也会来。”
听了这话,徐墨胸口闷闷的:“是啊。过去我总是逃避,总是优柔寡断,造成这般局面也是我的责任。既然你也在,那我们就在当年结义的地方做个了断吧。”
他手中血色的光化成一柄□□,他的眼神坚决,毫不犹豫地指向秦仙冷冷道:“拿出你的龙魂来,我们的父亲在看着呢。”
秦仙对他说的话似乎有一丝诧异,随即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他脸上的笑容在严冬发出森森的冷意,和徐墨眼中的颜色截然相反。
“好,这次不会再输给你了。”
他抽剑出鞘,挥剑的瞬间胸口似乎有白龙呼啸而出,围绕两人发出冲天长啸。白龙冲向他,龙吟声震彻魂魄,剑气将地上的砂石卷得滚向两边,徐墨几乎同时就感觉到体内气血在翻涌。
这一剑携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破风而来,速度却又避无可避,这边是上等法器的威力。然而镇魂枪也是神兵,徐墨握紧□□,不躲不闪接下这剑。
剑枪相撞,发出震彻天际的悲鸣,像在替他们哭泣。
徐墨的手震得发麻,他们都在用肉体凡胎驾驭超过身体限度的神兵,身旁的的祠堂早因承受不住剧烈的冲撞被吹得摇摇欲坠。
他再刺出一枪,红白两种颜色在黑夜中相撞,火星四溅。徐墨一挑枪尖将剑扫飞出去,打偏的剑气竟生生削下一半的屋顶,这剑若是打在身上定然不是他能承受的。
相接数十招,两人额头都冒出细汗。秦仙低头瞄了一眼手中的剑,他的手微微发颤,锋利的剑刃也被震出一道缺口。他的剑被镇魂枪卡住,抬头正见徐墨紧盯着他的眼睛,这双眼不同了,不像过去那样或带着笑,或蕴着怒,是喜是忧都一眼看穿。
枯黄的草叶簌簌落下,都如百年前的爱与痛那样成了过眼云烟。或是想起了曾经在这里的发生的事,在这关键时候他竟有一瞬的停顿。正这时,徐墨的枪柄重重拍在他的胸口,这击丝毫没留情,他当即吐血。一抬头,杀气弥漫在殷红的枪尖,像滴下来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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